那人頓住腳步,淡然開口:“役身折酬何時牽涉到女子身上,便是前朝及於家人,也只限於男子,如何與你寡嫂相關?”
蘇蘇聽得徐弘簡的聲音,心中一定,也不再慌亂,腳下穩穩當當地一步步走上去。
沒了遮掩,她抬眼便能看見他。藉著往上行走時看路的機會,蘇蘇不錯眼地看他,走到他身側才垂了眼簾,在他身側站定。
徐弘簡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而後又看向那鬧事之人。
那人啞了啞,強自鎮定,緩了緩又道:“你是什麼人,這慈濟寺是你家院子不成,我們一家人的事,你個外人說三道四的是做什麼?”
章大娘忍無可忍,沖著他吼道:“誰跟你還是一家人,家産都叫你敗光了,還想拖累我一輩子不成?”
徐弘簡側頭喚了聲青木,“將他帶去公所。”
那人喉中吭哧兩聲,顯是還想說些什麼,但還沒把那些汙糟的話說出口,就被青木狠狠縛住雙手。
自章大娘房中出來,徐弘簡看了蘇蘇一眼。於是蘇蘇默默跟在他身後,一道下了石階,步伐緩慢地走在後面。
看著他的背影,蘇蘇一下子就想起永寧侯夫人同她說的話。
“哪有如此多的巧合,處心積慮得來的機會罷了。他要想避著人不見,怕是想盡辦法也近不了身的。”
把心中思緒勉強壓了壓,蘇蘇再抬眼時,發現已經跟著徐弘簡走到自己所住的寮房。
此時臺階下還擺了一張素樸的小圓桌,上有兩個粗糙的茶杯,還冒著熱氣。
蘇蘇這才明白過來,他是先到了她的住處,而後出去走了走,才正好遇上章大娘那邊的事。
一早青木過來送傘,到現在他到慈濟寺,不過一個多時辰。
不知棗泥卷可還合他胃口……
從慈濟寺到他公辦的地點,走過去菜都涼了,也不能總讓青木來回跑,想來還是做些糕點為好。蘇蘇正想著接下來的日子裡,她還能給他做些什麼點心,便聽徐弘簡問:“嬤嬤說你去看過鋪面,第二家店準備開在何處?”
蘇蘇被問得一愣。她自來了慈濟寺,潛心禮佛之外,便是與紫雲商議店鋪往後的經營。從前她們還想著給一些酒樓供貨,但這幾個月進項不錯,紫雲就同她商量,暫時放下酒樓這一道路子,眼下先攢足精神把店中諸事好好整頓,自己多積累些手藝在身上。長久來看,這比現在多賺些銀子更為要緊。
但沒想到公子他諸事繁忙,還有空為這事操心。
蘇蘇搖搖頭,答道:“還沒看好。”
總不能直接跟他說,她和紫雲都覺得好的鋪子倒是有,就是缺錢。
現在開著的那家是紫雲捏著手裡緊巴巴的一筆錢租賃下來的,位置和大小都不算最好。現下寬裕一些,便琢磨著第二家鋪子要挑個合心意的。她們前些天便約著出門去繁華的街巷中走了幾圈,把那些待售的鋪子都給評點了一番。
用紫雲的話說,便是“出來看上兩眼,回去過後每天都有奔頭。”
她也是認可這話的。
這些天沒見到他,又抄了些澄淨心境的佛經,在府中生起的紛亂思緒便跟著清晰起來。不管如何想,徐弘簡對她都不像有那種心思。
蘇蘇咬了咬嫣紅的唇。就算她從前在徐府的奴僕當中聽來的渾話當不得真,用自己作比較,她也是能覺察出他的冷淡的。
在朝寧院中的日子,她漸漸變得粘人,就算無話可說,也想在他跟前待著。徐弘簡一受傷,她便過於憂慮,覺也睡不好。
來了慈濟寺,日子清淨許多,她也總想起他。抄經時想到他便忍不住想笑。就連,就連永寧侯夫人跟她多說了幾句世子從前在心愛姑娘跟前的表現,她都要胡思亂想到他身上去。
蘇蘇從前都覺得自己是老實聽話的,可近來總冒出來的想法明明白白告訴她,她已經變了。
如今徐弘簡只是坐在她對面,她都忍不住地想要靠近一些,好像他周身有什麼是她離不得的。
要是再這樣下去,蘇蘇覺得自己只怕是會變得像二爺身邊的女人那樣,會忍不住地,恬不知恥地去勾他。
所以,和紫雲去看鋪子時,蘇蘇是在想,等徐弘簡從南方公辦回來,她就要自請離府的。
以後和紫雲安安生生地為生計忙碌,大概就不會再想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