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解圍
侯夫人慢慢捋清過往隱藏的那些蛛絲馬跡, 說得口幹,不知不覺飲完了半壺茶水。
“這事我還得好好想一想。他忽然跟我和盤托出,剩下那些準備的招數沒了用處……先前還說, 這一輩年輕兒郎裡頭,就剩他和鎮國公府的那位還沒個著落。”
侯夫人長籲短嘆,而後轉頭拉著蘇蘇的手, 說了些心裡話:“別人都說我兒子聰慧, 依我看他最是愚鈍, 傻裡傻氣的。早幾年跟人家姑娘吐露心事, 哪能等到今天?”
“就算他說動了人家,往後日子還長,他像沒長嘴似的, 怕不是連幾句好話也說不出來。”
“像你這樣討人喜歡的小姑娘, 可要找個會疼人的夫君,悶不吭聲的啞巴誰能喜歡?休要看上冷冰冰的悶葫蘆。”
自侯夫人的院落中出來,蘇蘇慢慢往回走。
想到侯夫人說的那些話,感覺臉上微熱。
徐弘簡待人處事上妥帖細致, 分外周到。
他的話屬實不多,但也不礙著人喜歡他。他長了那一張臉, 往街上一站, 便能讓擦肩而過的小娘子紅著臉偷瞧。上元節時他帶她出行, 那時便是如此場景。
娘親過世得早, 沒人跟她講過男女之間情到濃時是何種場景。慢慢長大, 逐漸懂事, 自己知道了要守禮, 進了徐府後更是對主子們維持著既不過分熱絡也不冷淡的狀態。
在膳房當差時, 蘇蘇同管事的多說幾句話, 便有人背地裡嚼舌根,說她不知羞,憑著一張媚豔的臉蛋勾纏男人。之後她便長了記性,能與人一句說清的絕不多說第二句。
在徐弘簡跟前時,蘇蘇總覺得還有些話沒說盡。可往往想不出到底還有什麼可說的。
方才聽侯夫人絮絮叨叨一大段話,蘇蘇才明白過來,原來到情投意合之時,是會有說不盡的甜言蜜語。
紫雲從前對她千叮萬囑,讓她別讓男人三兩句話騙了。說男人要是一時昏了頭,什麼都能說出來。
徐弘簡清冷自持,對酒色也不感興趣。蘇蘇唯一一次見他醉酒,還是他同好友略飲了幾杯。就算那時,他也沒有出格的舉止。
實在很難想象出他失了分寸的模樣。
這個念頭在腦中一過,蘇蘇忽然想起上元節燈會,他在明暗燈影下的那句“我只陪著你”。臉上微微發燙。
許是當時氣氛旖旎,蘇蘇回想起來,總覺得每個字都泛著甜,一時也辨不清他當初究竟是辨明實情,還是存了別的心思。
蘇蘇緩緩撥出一口氣,抬手捂著臉試圖緩解燙意。
沒走幾步,迎面撞上形容焦急的於阿婆。她生得矮小,又不常四處走動,此時縱是心急,一雙小腳也是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著,走路時身形搖晃。
看得蘇蘇心中一緊,連忙上前挽住她。
“阿婆這是往何處去?”
於阿婆見是蘇蘇,臉色稍緩,但仍是十分憂慮,她喘了兩口氣,才道:“章琴小叔子找來了。鬧著要她出錢幫著還債。我勸了兩句,他還作勢要打人!”
章大娘唯一的難處便是她那小叔子。為了躲他,章大娘才借住於慈濟寺。平常慈濟寺前門有小師父守著,章大娘那小叔子是不敢來鬧事的。
今日不知出了什麼變故,他竟有膽子趁著前門一時沒人,到寮房找上了章大娘。
此時所在之處離前方殿宇不遠,蘇蘇便讓於阿婆去前面叫人。
蘇蘇心中繃著一根弦,怕章大娘吃虧,往回走的步子也快,不一會兒就近了寮房。
還沒轉過彎,便聽著一道粗獷嘶啞的聲音響起。
“你今天有錢就要拿出來,沒錢也得給了!我大哥沒死那時候對你掏心掏肺的好,怎麼,他人不在了,你就不顧兄弟情義,想徹底不管我了?你怎麼對得起我大哥。”
“住在慈濟寺也不要你給房錢。你不是很能幹嗎,這些日子想來也攢下不少銀子。出些錢給兄弟我救救急有何不可?”
章大娘又氣又急,聲音都變了,她憤憤道:“家裡養的豬,還有幾畝田,哪樣不是你拿去賭輸的?若不是我早年攢下些銀錢,連祖祖輩輩留下來的房子也能教你輸個幹淨。你快從這兒滾出去,別髒了這塊地。”
那人聞言暴怒,抬腳踢翻了長凳,說話更是沒了顧忌:“我怕什麼,我就一條命能抵給人家,人家還瞧不上呢。十裡八鄉誰不知道我有個能幹賢惠的嫂子,那債主也是清楚的。你不把銀子給我,那好,到時候就讓人上門來綁了你,再去做活抵債吧。”
蘇蘇心中一緊,快速走上斜坡,走了沒幾步,便看見樹枝掩映下的一片靛藍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