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韋特背手而立,閉合著雙眼。
他面前,高聳的神像上隱約傳來不甘的怒吼。
“你的憤怒毫無意義。”他似乎厭倦了咆哮,“我知道你能聽到我的聲音,老夥計,我們鬥了四十年,我知道你想要得到什麼,而我已經將祂賜予你。”
神像中被囚禁的意識正是掌握了偽神力量的奧託蒙德,作為代價,祂只能以這樣的方式短暫地回應人的祈求。
“無論你現在多想殺死我,都必須阻止海的女兒。你應該知道,阿蘭尼對我們保留了多少,現在,只有神力能夠拯救你還有我,和我們共同的理想。”
韋特露出微笑。
只要神的信仰不滅,失去一個鹹水之都就會有下一個。
南方有遠遠勝過北方的資源,只是他們中絕大部分都被轉移到了其他地方。
舊有的早已經無法拯救,就讓他們作為新生的基底,而抵達新的開始之前,必須將隱患扼殺。
鹹水之都將是一切軟弱之徒的埋骨之地。
山崩地裂一樣的風扇。聖堂之外,樹木幾乎被連根拔起。
神的憤怒,神的憤怒。
韋特的笑容更加莫測。無用的憤怒只是愚蠢的宣洩,是利刃的劍柄。
風暴再猛烈一些吧,風暴更猛烈一些吧!
——
“指揮官大人,看那邊!”
“她們放緩了進攻節奏。”阿爾伯特像是完全沒有聽到手下的話語,“安託瓦內特要做什麼?”
“看後面,您看後面!”
他這才回過頭,看向山頂成形的風暴。
那個教會傳令侍的話語壓過風暴與守城的職責,在他的大腦中轟轟作響。
“夏洛特小姐正在生産!”
就算是教會腐敗,數千年的底蘊又怎麼可能在幾年間節節敗退?
阿爾伯特一下就明白,北方人絕不可能放棄進攻,而是希琳·安託瓦內特作出判斷,最關鍵的交鋒,遠不是普通人能夠參與的。
“回家吧。”他拋下手中的望遠鏡,接著像是丟棄榮耀一般丟掉了頭頂的軍用貝雷帽,“傳令下去,鹹水之都護衛隊的兄弟們,回家吧。”
去保護那些真正值得保護的人吧。縱然一切只是掙紮,也去為了那些真正值得的人掙紮吧。
山下的廣場,參加彌撒的民眾早已經四散逃離,維持秩序的衛隊也一片混亂。雨幕之中,身著華服的青年人微垂著頭,身邊一動不動,任由雨水吞噬。
這裡不是前門鎮,斷臂無法結束災難。
這裡不是迪克郡,仁慈無法換來原諒。
這裡不是無名群島,不是逃亡的航船,這不是北方的凍原,更不是海水之下沉眠的墓地。
他只是一具傀儡,無力的人類。他的命令無法調動周遭的軍隊去疏散逃離的群眾,他一個人又無法作為他們的指引。
萊爾·亞當斯他伸出手,用血肉硬生生扣下那枚鑲嵌在金冠上的近藍又無色的寶石。
神的淚水。
“奧賽安啊。”他握緊那枚寶石,輕誦神的名諱,這本是禁忌,卻是他能夠想到的唯一辦法。
萊爾·亞當斯雙手已然沾染鮮血,那是他自己的血,是獻祭的代價。
他將以此為媒介連線南方早就消失殆盡的法術網。
“我從不是神的信徒,我很小就知道,與神有關的一切,都不過當權者愚弄民眾的話術,但我知道你們真的存在過,也知道你們為了人的世界付出了一切,奧賽安,如果你的力量真的還有殘餘,請將它們借給我。奧賽安,如果海洋還能回應祈禱,請不要許諾它自由。”
每說一句話,他的唇角便滲出鮮血,那個曾被神泣寶石洞穿的傷口,見證著他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