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口吻,就像是過來人對年輕人的忠告。可惜,人在年輕的時候,是最討厭聽這種自以為是的話語的,等到自己親身體驗過時,卻會忘記曾經如此討厭這樣的忠告,在作為過來人,將這份付出代價的忠告傳達給下一代。
這是死迴圈。
夏洛特接過毒藥,想了想,將它還給阿爾伯特。
“我會邀請你的,參加我們的晚宴。”她露出笑容,“若真的有以後,這份愧疚和悔恨,還是由你來承擔比較好。”
阿爾伯特拿回那瓶毒藥,完全沒有追究夏洛特小心機的打算。
“你呢?為什麼會對我說出那種話,那種忠告。”
過來人的忠告。
“你在怨恨誰?你的媽媽,還有那個英勇的戰士,她們的死……”
“殺死母親的是貧窮和疾病,而法蘭娜死於北方人的愚昧。”
“我早就不怨恨我自己了,無論是母親,還是法蘭娜,我都做到了我當時能做到的一切。”
夏洛特知道一點,關於阿爾伯特的母親,她死於常年勞作帶來的病症,十二三歲的阿爾伯特借了很多錢,做過催債的打手,但依然沒能救回她。
但法蘭娜,這個接納了流浪的乞兒,將他教育成戰士的北方人,她幾乎沒聽過她的事。
“你很少提起她。我是說,法蘭娜。”
法蘭娜·安託瓦內特。阿爾伯特在北方的伴侶,聽說是個能獨自面對棕熊的戰士,非常擅長使長矛。
“仇恨矇蔽了智者的眼睛。”他垂著眼睛,看著手中的毒藥瓶,將其收了起來。
“盤尼西林。學城外科醫學的無上珍寶。我聽說,只需要一點,就有希望救法蘭娜。”與母親那個時候不同,她去世時,他根本不知道學城的醫學發展到了什麼程度,但法蘭娜受傷時,跟著阿方索遊歷過許多城市的他早就意識到知識為人類帶來的一切。
“那東西是很珍貴,但不是毫無辦法。”他和阿方索綁架了一個南方醫生,從他那裡得到了藥,將他帶回了北方。
“大祭司說,那是南方人的妖術,她絕不會讓南方人靠近她的戰士。”
她是智者,怎麼可能不知道南方人早就無法施展法術?不接受新的科學,誓死守衛北方落後的傳統。
“我不認為她能等到她的救世主。”
“海的女兒也不行?”
“希琳?”阿爾伯特想起還在深海碧波號上見到的那個孩子,“也許能,但希琳·安託瓦內特沒有野心。”
“沒有野心,卻有資格。”夏洛特說。
愚昧會衍生一種恐怖的盲從,即神的一切,皆為正確。
“世事如此,就是這樣不公平。”阿爾伯特當然知道那預言,他彎下腰,一個吻落在夏洛特的額頭。
“我做的,是我能做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