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應是。
元嘉帝既然把調子定了,黛玉掉過頭去找大公主商議,放出去的女官考試的榜文便寫明瞭,不是為宮中選人,而是內務府要在廣州也開織造坊,在雲貴開茶園,故而採選女官,有才學者皆能參選。
然後就捱了士大夫一頓罵。
因為榜文裡明確提了,無所謂參選之人的婚配情況,哪怕是帶著家眷赴任都行,活兒能幹好是最要緊的。
……自古以來講的都是夫唱婦隨!什麼時候女人去地方為官還帶家眷了?!男人是女人的天!是可以用“家眷”來簡單概括的嗎?
這罵得毫無營養,大公主翻了個白眼,連回答的興趣都欠奉。
但有營養的問題是,陛下若要選在宮禁之內為陛下做事的人,本朝不用太監掌權,您要選女官,臣等也沒有異議,但內務府外放出去的官員,為什麼要限定女官?
好問題。
元嘉帝如今學嘉靖,不怎麼開大朝會,只偶爾見一見內閣成員和一些重要的大臣便罷,但為這個問題,倒有興致組織一下各方人馬辯一辯。
黛玉是內務府大臣,大公主是目前內務府的實際掌權者,她倆自然是要出席的,但這回黛玉沒有出頭,只以眼神鼓勵大公主在朝堂上走出第一步。
大公主的聲音有點抖,但大體上是能聽清的:“大人問內務府外放出去的官員為什麼要限定女官,本宮亦要問大人,何以朝堂上的官員都預設了是男子,限定了女子不能參加科舉不能做官呢?”
我才性別歧視了一回,你們都性別歧視幾千年了!
搞清楚狀況!
提出這個問題的官員腦子“嗡”的一下,下意識能回答的無非是“天地君親師”和“自古以來”,可這兩個理由連他自己都不能說服,更遑論去和大公主辯。
並且,很快就接收到了來自別的官員的目光——你說你惹她幹嘛 !
整個朝堂尷尬得針落可聞,倒是元嘉帝笑了一聲。
讓百官都看了過去。
元嘉帝只看著他的官員們,笑道:“諸公對懷恪所言,可有要解釋之處?”
諸公其實有一肚子的天理倫常,一肚子的女子頭發長見識短能力有限所以天生應該被男人領導,一肚子的女人都沒讀過什麼書……但這些話,在林黛玉穿了官服,做著副都禦使,並不比哪個官員差地站在朝堂上時,就說不出口了。
主要是你的對手現在看上去只有大公主,可明顯林黛玉也是一張尖牙利嘴,你敢在她面前說女子合該卑弱?
“其實無非是小孩子在小打小鬧。”元嘉帝環視一圈,確定沒有人要做出頭鳥,才慢吞吞道,“諸公家中,不也是給掌上明珠一二莊園店鋪,讓掌上明珠學著管家理事麼,朕如今讓懷恪主理內務府,也不過是讓她學一學管家理事的意思,懷恪願意用女孩,那也憑她喜歡,諸公覺得呢?”
諸公不敢覺得,因為一旦要覺得,就得聊女子為什麼不能參加科舉,相比起允許女子參加科舉,那還是容忍大公主選女官吧。
……天老爺,什麼時候大公主能嫁出去啊!
但這個也只能是牢騷了,論牢騷,黛玉還遺憾沒能順便聊一聊女子科舉呢。
只是弄個織造坊和茶園實在不是多大點事情,要藉此讓朝廷開了允許女子參加科舉的先河,還是缺了分量,且大張旗鼓讓女子參加科舉,一時半會兒又沒有合適的人能大放異彩,要是讓這個許可成了空頭的命令,還不如等一個厚積薄發的將來。
也罷。
女官考試如期舉行,沒有和考科舉一樣整那麼複雜的糊名謄錄的程式,和上一次黛玉入宮考試那般,在平日選秀的宮殿裡擺了桌椅就開考。
題目是大公主出的,就是考經營之道,貧民女孩受困於生活條件,讀書識字的都有限,此次參加女官考試的,倒是仕女居多,因為人也不多,大公主還想的普遍見一見答卷寫得還算過得去的人,究竟是大生意,謹慎些總沒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