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看向賈赦——這麼決絕?
賈赦回以眼神——這麼決絕。
賈璉也不好說什麼了。
賈赦的動機嘛……他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在家裡實在支撐不下去的時候,把女孩嫁出去換銀子也確實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迎春是他的女兒他都未必在乎,何況巧姐不過是個孫女。
但,賈赦想讓榮國府徹底的易主。
他想讓賈母說的不算,自己說的才算,賈母對外答應了讓巧姐和親,但他賈赦不同意,這個親就和不成。
賈赦既然起了算計的心思,對賈母來說,自然兵敗如山倒——當南安王妃再度來了賈府,和賈母最終敲定,甚至連巧姐都出來眼淚汪汪地拜過了之後,賈赦和賈璉的奏章到位了。
南安王府簡直暴怒。
榮國府是什麼東西!都敢騎在我頭上出爾反爾了?!
但更關鍵的其實是洶洶民意——榮國府不鬧這一回事,由著南安王府順順當當把事情辦了,朝廷多少會挨兩句“計拙是和親,安危託婦人”的罵名,榮國府當然也會在得到南安王府善意的同時被來上兩句“賣女兒”。
反抗起來就不一樣了。
賈赦和賈璉是沒有什麼文采,可多少還是知道找個相公好好給他們潤色一下文書的,這奏章不光是要寫榮國府所受的屈辱,更要辱罵南安王的無能,又不是讓你去打蒙古,也不是讓你去和準格爾死磕,就一個海寇你打得這麼丟人,還要國家替你挨罵?
什麼玩意兒!
不用多好的文采,也不涉及政治站位,只需要簡單的嘴臭,就能獲得極致的享受,還能得到清流們完全一致的辱罵和順便加之於榮國府身上那“不畏強權”的溢美之詞。
京中這架吵得不亦樂乎,南安王府承受著“喪權辱國”和“強逼臣女”的雙重辱罵,覺得情況不可能更糟糕了。
……不,還可以再糟糕一點。
很快,黛玉收到了寶釵的奏報。
內容是,薛家的海船在歸港路上和海盜正面遭遇,恰逢吳青霜姑娘在以自己將門虎女的素質給薛家訓練一批能夠護航的海上武裝力量。
吳青霜那麼個有人逼宮都要組織太監來打一架的脾氣,遇上海寇還得了?
開火!
然後打勝了,俘虜了他們的頭兒,海寇急了,說要拿南安王來換,寫這個奏報,就是寶釵拿不準要不要和海寇換。
黛玉如今很忙,看內務府的奏報對她來說甚至是“看看那幫皇族又幹出了什麼蠢事”的消遣,本著休閑的心情看得勝的奏報,看完了還覺得“啊?”
又看了一遍。
還是“啊?!”
看了好幾遍,總算是鬧明白了這是哪檔子事情,黛玉丟了奏報,喝了杯茶,覺得不夠,又喝了杯茶,還是不過癮,心想要不讓太醫院來一碗安神湯吧,這訊息也太嚇人了。
黛玉緩緩找回思緒,然後長長吐了一口氣,她當然也決定不了要不要拿海寇頭子去換南安王,還是得逐級上報。
上報,自然要審一審這奏報有沒有犯忌諱的地方,黛玉平複了心情,又仔細看了一遍。
然後在心裡表揚了無數遍吳姑娘,因為確信這份奏報絕對是吳姑娘參加潤色的——它極盡貶損地辱罵了一番南安王,核心是“國家海軍在你手裡都膿包稀鬆成什麼樣子了,你不應該對此承擔責任嗎?”
這是寶釵萬萬寫不出的東西。
按她的性格,不願意得罪南安王,便會想拿海寇頭子去換人;不願意開罪當地海防,便還要想辦法去找補說我國海防也不是那麼拉胯;不願意讓當地官員背鍋,就還得開脫兩句各位大人是兢兢業業的……一通開脫下來,左右沒有人是壞人。
但這個世界上是需要壞人的。
就像南安王戰敗這事兒,倘若沒有人做錯,只是海寇過分強大,那打敗了海寇的薛家商船算什麼呢?你為所有人開脫,可有想過自己有沒有生路?
吳姑娘這個背鍋的人找的角度就很好,南安王是死是活黛玉並不關心,但寶釵養來護航的船隊是一定要保住的。
黛玉拿著奏章,去養心殿見太子。
太子也懵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