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元嘉帝見的是惠妃。
惠妃曾經是個體麵人,但關到現在已經蓬頭垢面了,屬於是往頭上隨便一摸都能夾到一兩只蝨子然後還會往嘴裡一塞來補充蛋白質的那種形象。
元嘉帝可沒有黛玉那愛幹淨所以見人還要先等人洗澡淨面的脾氣,就這麼見了。
關久了人是會呆滯的,惠妃疑惑地盯了元嘉帝半天,才發現這是自己曾經的枕邊人,腦子緩緩運轉起來,聽了元嘉帝的來意,當即嗤笑:“陛下當年和那麼多兄弟鬥,也未見落了下風,這麼簡單的算計,陛下如今竟看不懂了,宮裡也處處是漏洞,可見功夫生疏。”
元嘉帝倒不會被這種話氣著,平靜道:“怕是愛妃不知,朕要臉,就是當年和兄弟們鬥,走的也是堂皇正道,不比愛妃,盡是見不得人的手段。”
至於說宮裡漏洞不漏洞的,世上本來就沒有不透風的牆,黛玉能擋住江南鹽商對林家的滲透,那是因為林家一共就那麼兩個主子,自然能把一切都做到極致,可皇家家大業大,哪能保證每個人每件事都按著計劃進行半點不錯,就是太上皇在位那會兒,不也到現在還查不明白究竟為什麼廉親王送給太上皇的鷹竟是死的。
惠妃也不想和元嘉帝辯正道邪道有何不同,只看元嘉帝巴巴來問話,便多了一種“老東西你不如我”的精神上的滿足:“陛下什麼證據都沒有拿到,可見無能,如今巴巴來問,又怎麼確定妾會願意說?”
元嘉帝嗤笑一聲——他是九王奪t嫡的勝利者,但並非從頭笑到尾,最落魄時,手頭沒有差使,身上沒有爵位,只能在府裡唸佛的日子也過來了,惠妃這點挑釁,於他而言實在什麼都不算,甚至還能一句話就讓惠妃破防:“既然不是朕自己查出來的,朕不殺你,還可以許你梳洗一回,如何?”
惠妃:“……”
惠妃:“!!!”
惠妃想摔桌子!
惠妃沉默了好一會兒,道:“陛下當年哄妾身,什麼金珠寶玉綾羅綢緞沒給過,到如今,竟也摳搜了起來,梳洗算什麼賞賜?”
元嘉帝氣定神閑:“當年是少年人哄心上人,如今是君王來見階下囚,許你梳洗已是皇恩浩蕩,左右如今你已無法翻身,說出來不過滿足朕的好奇,真以為自己是什麼人物了?”
該說不說,人就是可以這麼沒尊嚴。
惠妃閉了閉眼睛,頹然道:“陛下贏了。”
元嘉帝聽起了故事。
是惠妃去和淑妃傳達的焦慮,宣揚的蘇家都有多大的勢力,哀嘆著那樣合適拿來做王妃的姑娘,咱們的孩子是完全沒福氣。
淑妃本來就是個笨蛋美人,孩子又是長子,眼高手低就是拿來形容她的,哪有不惱怒的。
然後,自然有惠妃養在宮中多年但看上去自主獨立的宮人會在淑妃平日的必經之地悄悄地談那些大戶人家裡女孩清白被毀了就只能湊合嫁了的爛事兒,給淑妃提供了可以操作的典型案例。
“那也應該是三郎去。”元嘉帝問,“怎麼有人看到的是四郎呢?”
惠妃笑起來;“難怪,陛下把妾身放了一年理也不理,原來不是不想知道,是妾做得幹淨,陛下什麼都沒查到,也就不好來問啊。”
元嘉帝並沒有多糾結陰謀詭計,也並不覺得把一場陰謀詭計策劃周全算是多大的本事,冷哼一聲:“你覺得是那就是吧。”
惠妃無趣地聳聳肩。
故事往下發展,淑妃也不是個傻子,真要讓三皇子在宮裡□□女子,那不就徹底臭了,娶到了誰也不好使啊,蘇瑾是個好的花瓶,但也只是個花瓶而已,又不是真有個能左右太子立誰的長公主母親的陳阿嬌。
把四皇子灌醉了,讓蘇瑾迷迷瞪瞪地和四皇子同處一室,兩人糾纏起來,三皇子在這時候沖進去護住蘇瑾,豈不是既能打倒四皇子,也能因此截獲美人芳心,甚至因為王妃已定,蘇瑾只能做側妃,還美美收獲了蘇家的友誼?
四皇子不知道淑妃什麼時候會動手,但至少從惠妃這裡知道了淑妃早晚會動手,於是一直留了個心眼,在當日三皇子第三次找他喝酒時,默默地回頭找自己貼身的太監吩咐了幾句話,然後把酒倒了。
一杯,一杯,又一杯,四皇子人工控制著自己的眼神越來越迷離,搖搖晃晃起身,三皇子心知得計,又覺得天都在幫他——原本還在想找個藉口拉走四皇子的太監呢,一回頭,那太監不在。
妙極!
早就安排好的太監趕緊湊上去扶住了四皇子,四皇子迷迷糊糊的不知人間何時,一路七拐八繞走了圓明園裡不是很常用的道路,把四皇子繞暈了才到了女子更衣的地方。
但四皇子轉頭就走了,還悄沒聲兒從另一個方向往裡塞了個早就喝成一灘爛泥的紈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