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最後哪怕是沒有穿,在皇子所都挑了好幾件衣裳,搭配了不同顏色的玉帶和發簪,琢磨半天才一步三回頭地出門。
寧壽宮裡,太上皇在桃花樹下曬太陽,身邊是黛玉在柔聲念著一本史書,八皇子來了,也不敢多看黛玉,老老實實給太上皇行禮。
黛玉的聲音停了下來,放下書,侍立在太上皇身邊。
太上皇等八皇子過來也是等了兩天了,見他來了,便對黛玉擺擺手:“行了,你是越來越忙,小八來了,朕考考他,你忙你的去吧。”
黛玉便放下書,告退。
八皇子很自覺佔住了黛玉的生態位,很快在書上找到了黛玉剛才唸到的段落,給太上皇接著唸了下去。
太上皇斜了八皇子一眼,說好的想考考八皇子的課業,現在也不著急了,繼續閉上眼睛,搖椅再度晃晃悠悠起來,桃花紛紛揚揚地落在太上皇身上,也落了八皇子一身。
退休的歲月於太上皇,悠長而細膩。
連八皇子都沾染了兩分靜氣,他的課業照常讀著,但沒事便會來太上皇這裡承教,太上皇帶孩子不拘一格,既給八皇子講史論證,也會拿了西洋的書來講幾何和微積分。
八皇子的聰明勁兒不只體現在政治嗅覺上,就是那些折磨得後世的孩子生不如死的算學題他學得也很快,還能飛快領會太上皇要他學這些東西的深意——
番邦並不都是蠻夷。
他們也有燦爛的文化,有他們創造出的各種新奇的工具,他們會琢磨為何水開了能頂起壺蓋,也會藉助水力來做紡織,他們現在的産品雖然仍舊粗劣不堪,但可以看到他們正在進步。
居安思危啊。
八皇子願意學那些枯燥的幾何與代數,聰明的孩子學得也快,還針對性地綵衣娛親,譬如太上皇焦慮了很多年的西方,八皇子會說如今父皇派出去的皇商也在搞貿易,對絲綢茶葉瓷器都有很高的需求,所以廣州一帶開了好些專織絲綢的工場,還有匠人專門琢磨怎麼最佳化織布的機器。
太上皇想見成效,八皇子就說此次科舉被發現漏題,父皇擔心舉子們衣食無著,還給每位舉子發了二十兩銀子,錢就是從海貿來的。
太上皇擔心倭寇,八皇子還會去元嘉帝的書房裡順最先進的船隻設計圖來,把炮口設在什麼地方,有多遠的射程,倭寇的小船比起正經的大船來到底差多少。
總之,你大孫子有一萬個可以哄你開心的辦法。
太上皇當年是養過一段時間的四皇子的,兩個孩子一對比,太上皇一點抗拒都沒有地淪落在了八皇子甜蜜的攻勢裡。
歲月靜好。
這只是針對太上皇而言的,外頭仍然在腥風血雨。
譬如,張齋被判了腰斬,妻子沒為官奴,兒子大於十五者流放。
行刑當日,從鎮撫司大牢一路到菜市口圍滿了今科舉子,往囚車裡砸的臭雞蛋爛菜葉不可勝數,原本是個德高望重的老學究,到如今可謂身敗名裂。
菜市口對面的酒樓雅間中,外頭舉子們的歡呼聲裡,元嘉帝問林如海:“朕欲再點愛卿做主考官,重新主持一回春闈,愛卿意下如何?”
這對林如海原也是意料中事:“君命臣死,臣尚且不得不死,何況只是做個主考官,認真算來還是陛下抬舉,如何不敢,但臣有一諫。”
元嘉帝頷首:“說吧。”
“春闈的題。”林如海唏噓道,“要不由陛下親臨貢院,當場出?”
元嘉帝挑眉,細一琢磨,覺得確實要更加公平,唏噓了一聲:“就如此吧。”
左右科舉三年才有一次,哪怕是今後每次科舉皇帝都親臨現場,都現場出題,也佔不了君王多長時間,也更能增加進士乃“天子門生”的定位。
這幾乎算是最公平的一屆春闈——有門路作弊的都已經進去了,該開革功名的也開革了,任誰手段萬千,題目在元嘉帝的腦子裡,究竟沒誰能偷出來,一場試考完,無論中與不中,讀書人都得感念君王有心。
就是進行完殿試,元嘉帝點完了狀元榜眼,不甚得意。
給太上皇小聲抱怨:“我看不如黛玉。”
被太上皇嘲笑:“黛玉那樣的孩子百年都未必有一個,你也太貪心了。”
這自然屬於得了便宜還賣乖。
說起來,男人們的科舉能為了爭權奪利而頻出意外,女人們的選秀也在儲秀宮裡來了好幾輪的互扯頭花。
不過範圍控制在儲秀宮內,最多就是讓妃嬪們看了笑話,女孩們的表現被管事姑姑們一一記錄彙報,最終總呈到帝後處,太上皇都這個年紀了,再要秀女就不禮貌了,但元嘉帝深恨膝下空虛,狠狠給自己弄了七八個秀女,除此之外,四五六三位皇子都得到了自己的正妃和側妃。
六皇子的正妃是蘇瑾。
四皇子也並沒有撈著黛玉。
四皇子又摔了多少回他的老演員花瓶暫且不說,六皇子則給元嘉帝說,蘇小姐還是內帷女官,如今又管著內務府,左右他在這批娶妻的皇子裡是最小的那個,婚期理所當然排最後,這時內務府突然換人,兩個皇兄的婚事搞得亂七八糟,反而成了他的不是,所以,就是蘇瑾要出宮備嫁,也先把兩位皇兄的婚事過了的好。
元嘉帝自然應允,婚事對孩子們是大事,對大人們則未必,對元嘉帝來說,娶媳婦的恐慌還比不過蘇瑾早晚有出宮備嫁的一天,那黛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