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帝道:“老三告知張師傅他竊得了試題,無非想培植自己的勢力,這名單是此次科舉第一卷與第二卷差距極大的舉子,張師傅倒勾一勾,裡頭哪幾位是老三讓張師傅照顧的?”
想了想,又補了一句:“當然,張師傅自己得了試題,若有門生故舊,實在抹不開情面的,也可以順便勾了,一個一個交代和張師傅究竟有何種故舊之情,其餘人等,還是要黛玉好好去查一查,究竟是從哪個渠道得的試題,此次科舉舞弊,老三偷一回試題,究竟都便宜了什麼人。對了,若有張師傅關照過,但沒出現在名單裡的舉子,張師傅也寫一寫,黛玉好繼續查去。”
張齋,汗流浹背了。
他的供詞肯定是要和那些舉子的供詞去對照的,供出來的少了,他自然屬於不見棺材不掉淚,供出來的多了,同樣可殺。
更可怕的是,名單不一定是全的——元嘉帝未必是什麼正人君子,林黛玉更和林如海一樣長了八百個心眼子,倘若就是故意隱瞞了那麼幾個人,張齋以為他們沒被查出來所以不招,麻煩更大了。
張家一大家子人,張閣老還頗得元嘉帝器重,想來不至於被趕盡殺絕,但自己這一脈是能留下點血脈,還是誅殺殆盡……
張齋顫抖的手拿著筆,緩緩去勾那名單上一個又一個的人,勾著勾著,內心的防線終於崩潰了,椅子t也不坐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陛下,罪臣招了,罪臣都招了……”
元嘉帝嗤笑了一聲,再看黛玉一眼:“行了,他又不是不識字,供詞他自己慢慢寫,咱們走吧。”
黛玉應是——她純屬一個陪綁,涉及幾個皇子的官司,她巴不得一個字都不要看。
這次的供詞多了四皇子和六皇子,仍然沒有廉親王。
四皇子是沒有一點意外了,這六皇子……也不是張齋供出來了元嘉帝就得信,皇室嘛,栽贓陷害的事難道還少了?
元嘉帝拿著那份供狀,看著看著,元嘉帝起身,去了上書房。
皇子世子們在讀書,連六皇子也在。
自六皇子墜馬之後,元嘉帝一直不是很敢正視自己這個兒子。
嫡出,始終還是有著特別的意義。
但如今看來,他身形確實瘦削了一些,但究竟是少年人,受了再重的傷,也能恢複得七七八八。
如果是他的話……
元嘉帝眉目微斂,終究是哪個皇子都沒見,去了貴妃宮裡。
貴妃的肚子已經有四個月了,她早年生孩子時傷了身體,太醫原都宣佈很難懷孕了,誰曾想這回又中了,懷相雖然不太好,但也養到了現在,見元嘉帝來了,要站起來迎,元嘉帝忙命她坐。
貴妃也是受寵很多年了,一回兩回不能接駕也不要緊,抱著肚子坐下,喊宮人招呼元嘉帝:“妾身閉門養胎,蓬頭垢面,失禮於陛下。”
“哪裡。”元嘉帝都沒坐貴妃對面,很自然地和貴妃坐到了一起,“在朕眼中,愛妃怎麼樣都好看。”
貴妃抿著唇笑,從宮人手裡接了茶給元嘉帝:“這個點,陛下也不常來。”
“自然是有煩心事,想讓解語花開解開解了。”元嘉帝自嘲一笑,又示意了一下戴權。
戴權把宮人們都趕出去,元嘉帝給貴妃拿了個枕頭墊著,貴妃先伺候好了肚子,才問:“為最近鬧得赫赫揚揚的科舉舞弊之事?”
一點也沒有後宮不能幹政的自覺!
元嘉帝當然也沒有生氣:“愛妃居於深宮,竟都得知了?”
“妾身當年入府。”貴妃突然提起往事來,“便與陛下相約,此生互不相負,絕無隱瞞,科舉的事,妾身怕是知道得比誰都早。”
元嘉帝霍然瞪大眼睛,竟都有些殺氣:“怎麼說?”
貴妃倒是從容:“陛下知道的,小八在皇子所的住處,左邊是四殿下,右邊是三殿下,小八呢,又是個調皮搗蛋的人。”
“他是撞上了什麼?”元嘉帝問。
貴妃應:“是,小八見到,三殿下和養心殿的一個小太監接觸了幾回,而後,三殿下以請教功課為名,私底下見了張師傅幾回,當時正巧在科舉之前沒兩日,小八覺得稀奇,便與我說了,深宮無聊,我們母子還揣測是什麼事來著。”
元嘉帝想來一嗓子“你們都猜了為何不來報朕!”的,但想想,這火發的也沒道理。
和養心殿的太監接觸怎麼了,三皇子就不能是見父皇臉色有點難看於是多關心了兩句嗎?就不能是在養心殿丟了什麼東西問灑掃的小太監見沒見嗎?見師傅更不值一提了,難道學生請教師傅,不應該嘍?
要是真有這兩點,沒什麼真憑實據便來報元嘉帝,那不能叫忠心,只能叫挑事。
所以,元嘉帝也只能問:“你們當時就猜到是科舉舞弊了?”
“猜測而已,也不敢拿這種捕風捉影的事情去報陛下,若猜中了還罷,猜不中,妾身成什麼人了。”貴妃說正事時向來只陳述事實,“但科舉是國家掄才大典,出不得一點岔子,哪怕只是猜測,什麼都不做,也喪良心,更對不起陛下對妾身的一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