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帝頷首。
但又往回找補:“倘你自認沒有這個本事,朕還是另尋高明吧。”
黛玉心跳控制不住地快了起來。
元嘉帝當然知道自己的話對黛玉來說有多重大的意義,也不在意黛玉一時半會兒回不出話來,只掀開了馬車的一角,看著外頭的車水馬龍。
此時尚有車水馬龍,可越是靠近皇城,外頭就越清淨,等入了皇宮,就還是那個莊嚴肅穆的模樣。
元嘉帝聽到黛玉沉著的聲音:“陛下,臣女願意一試。”
元嘉帝笑了:“好。”
說起來,既然黛玉答應了去和大臣們論一論禮,元嘉帝就沒什麼必要去看黛玉整理出的各位大臣的觀點了,但都能有空出宮去看一看士子們靜坐,看一看黛玉的勞動成果也無妨,便吩咐黛玉去拿她寫好的條陳。
黛玉帶了兩大卷雪浪紙,連帶兩個小太監走了進來,兩個小太監把其中一卷雪浪紙攤開,做了個人肉的架子,元嘉帝才看到,黛玉畫了個巨大的人物關系圖。
關系圖以所有犯事兒的女犯為基礎,結合了黛玉接手密報系統以來所得到的人際關系情況,從女犯們家中是否有適齡要參加科舉的人出發,再每一位官員下面加上了官員們的立場。
一目瞭然,元嘉帝都震住了。
這還沒完,黛玉簡要地介紹完了有立場的官員們,又讓小太監攤開第二卷雪浪紙,這一卷則是以“禮”和“法”為核心,摘抄出了目前為止官員們奏章裡引經據典的論斷,華夏文化向來矛盾,大丈夫既能寧死不屈,也可以能屈能伸,既有浪子回頭金不換,也有好馬不吃回頭草,而被黛玉這麼一梳理,元嘉帝震撼的同時,竟也有莫名的喜感。
末了,黛玉還笑:“允與不允,能說的話都在這雪浪紙上了,陛下讓我與袞袞諸公辯一辯也容易,但最終總要陛下聖斷,陛下若能提前告知臣女陛下預備如何斷,讓臣女給陛下墊一墊,便算陛下疼臣女了。”
元嘉帝也笑了:“要個態度也容易,但朕也有一件事要託你。”
黛玉都驚了:“陛下吩咐就是,何敢言託?”
“事情難做,自然要託。”元嘉帝笑道,“就照著你第一張圖,不必以誰魘鎮了誰為核心,只照著京中誰與誰是同年,誰與誰是姻親,誰和誰素有知交為界,弄一張百官關系圖來。”
這對於如今的黛玉來說確實不算困難,黛玉應得十分爽快,但好奇:“這圖可大,陛下欲放在何處?”
元嘉帝示意了一下書房裡的屏風:“弄個架子,把圖裱後頭吧,本想讓針功局照樣繡去,但官員們變動不小,想來此圖要常看常新的,不繡了,就這麼用著。”
黛玉應是,又笑:“陛下的活,臣女可是應了,臣女求陛下的呢?”
元嘉帝哼笑搖頭,道:“賈環倒也罷了,可王氏並不只有一個兒子,在你看來,他可恕否?”
黛玉微一沉吟。
她已經見過寶玉了,那是賈家鬧分家時,賈赦和賈政水火不容,賈璉一貫奉承賈政,此時卻站在了賈赦一邊,賈母居中生了大氣,黛玉踏入榮慶堂,見足了寶玉的六神無主。
可寶玉已經十四歲了,賈珠在他這個年紀都中秀才了,就是王孫公子從小養得嬌,嬌成了個女孩,也實在是過了分。
但元嘉帝這麼問……
黛玉想了好久,道:“那位表哥是銜玉而生,想來不是凡塵俗世中人,就是考不了科舉,想來也不值得如何沮喪,由他去做個閑雲野鶴的人,逍遙一生也就是了。”
“也好。”元嘉帝擺擺手,“t就照著這樣辯去吧。”
黛玉就知道元嘉帝的意思了,欠身應是。
朝廷要廷議此事,自然有關人士都要出席,國子監翰林院禮部的大人們要守國家章程,家裡有子女被牽連的官員要臉不願意出面拉架,能豁出去的,也只有那些前程受到影響計程車子。
實在不多,小貓兩三隻的樣子,既沒有官服可穿,年紀又輕,一個個瑟瑟坐在堂上,看上去都惹人愛憐。
禮部尚書居中坐那兒,覺得無趣。
實在是此事沒有什麼議的必要,看看左邊翰林院國子監的大人們都衣冠楚楚,右邊的則是烏合之眾,拿什麼和左邊的比呀!
可是皇帝既然下旨了要議,各部各院自然要出人來捧場,各路人馬到齊後,禮部尚書便要宣佈開始,然後盡快過完這場鬧劇。
但,有太監唱報:“陛下駕到!”
黛玉跟著元嘉帝出來了,百官自然山呼萬歲,禮部尚書自也不好端坐正位,把位置讓給了元嘉帝,自己侍立在了一旁。
元嘉帝讓百官都起來,示意開始。
然後……那是絕無爭議的碾壓局。
大人們自有滔滔論斷,說父母犯罪影響子孫本就是為了讓人犯罪時有所顧忌,更是為了國家選拔出來的人才沒有潛在的汙點,子女無論是否親生都需認嫡母為母是禮法如此,既認嫡母為母,豈有不因嫡母之過錯連坐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