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探春是個庶女,要想嫁得好,只能倚靠國公府這個招牌,可勸賈母分家,分出去的不可能是榮國公賈赦,賈政分出去,探春算什麼呢?
一個五品官的庶女,嫡母還深陷魘鎮大案,還能有什麼前程?
這樣的問題,終究不是探春能解決的。
賈母就是再無顏見林如海,更不願意討教他,也只得問了。
林如海對賈母倒是一如往常,也並未提王夫人魘鎮賈敏這樣的尷尬事,聽了賈母的問題,只和聲道:“岳母,黛玉究竟對岳母說了什麼,才讓您往江南來的?”
這把賈母都問呆了:“你不知道?黛玉事前事後都未與你通氣?”
“我不知道。”林如海嘆氣,“不瞞岳母,自黛玉入宮之後,從未給過家中一言半語,就是岳母要來,都是兩位舅兄和璉兒的家書提及,小婿才提前準備的。”
賈母不由一驚。
首先,排除一下黛玉是那種冷情冷性之人,應該不會幹那種撿了高枝飛了,再不回頭看一眼的事。
那黛玉沒有半個字出得了皇宮,只能是她的地位和職責遠超想象。
黛玉都沒有給林如海一字半句,卻硬是求了出宮到榮國府一趟……
結合一下探春說的“兩位陛下會如何看我們”,賈母簡直有一種才被人從懸崖邊拉開的後怕,很是緩了緩才道:“她說,讓我安心到揚州來,等我回來的時候,一定什麼事都妥當了,我只安穩等著見孫女娘娘。”
林如海瞭然:“其實在小婿看來,江南氣候好,又是岳母故鄉,在江南多調養幾日,是再好不過的,何況,倘若戶部欠款都能催繳到位,小婿在鹽政上也呆不長了,到時再奉岳母回京,亦是兩便。”
賈母露出思索之色:“你是說……”
“黛玉應該不會是小婿說的等我調回京再許岳母歸家的意思。”林如海說的很直接,“但也差不多了。”
賈母:“這話什麼意思?”
“就在話裡。”林如海道,“此時京中之事已了,岳母想留在江南調養,小婿自然歡迎,想回去享受天倫之樂,也無不可。”
賈母是真的不懂了:“那分家之事……”
“哪還有什麼分家之事。”林如海搖頭,“岳母,到此為止了。”
只要錢還了,分不分家,誰住正堂,元春是否省親,對皇家來說,都是無所謂的事情。
賈母怔了好一會兒,又道:“王氏魘鎮呢?”
“自有國法處置。”林如海眸色微冷,“何須勞心?”
賈母忍了忍,沒問寶玉的前程——實在是再臉皮厚也不能求林如海護著寶玉,倒是問起了賈環:“環哥兒要去書院讀書了?”
“是啊。”林如海情緒管理還是很到位的,表情溫和了起來,“總在家裡聽先生授課,不知如何與其他讀書人相處,將來入仕,一樣是隱患。”
然後就聊不下去了,畢竟賈母心中有愧。
至於說要不要回京……就是林如海反複勸賈母留下調養,賈母還是回了,沒好和林如海說愧不愧的,只說鳳姐和賈璉這一對小夫妻,分離了太久也不好。
林如海也不好說讓鳳姐自己回去,仍留賈母和探春住的話,無非讓英蓮好好給賈母收拾東西而已,值得一提的倒是探春。
姑父和內侄女的關系,又有男女大防,林如海多看探春幾眼都不太妥當,原本沒怎麼把這個女孩放在眼裡,卻不曾想探春自己來求見林如海,說想要姑父給她開個讀書單子。
既是賈環的親姐姐,林如海也願意給孩子這個機會,當真把黛玉平時會看的幾本書都抄錄了書名給她。
賈母一行便踏上了回京的歸途,這且不提,說王夫人吧。
王夫人在大理寺獄中已經住得不辨日夜,對聲音更是已經敏感到了極致,聽見些許腳步聲,便精神緊張地撲到牢門邊,想看看究竟是兇是吉。
等看到是李紈的時候,王夫人的瞳孔縮了縮,然後習慣性地擺出了婆婆的架子,臉都垮了垮:“你來做什麼?”
“我來勸太太。”李紈沉靜地看著王夫人,道,“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