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魘鎮五鬼 拔出蘿蔔帶出泥!
賈赦都驚了, 忙問到底怎麼個事兒。
事情的起因,是榮國府的月錢銀子。
榮國府管家的規矩,內外分明, 外頭的賬房把一個月的銀子支了,總的送內院去, 再由內院的主子分派。
一般的操作, 月初的時候把銀子發到位,按理說, 就是遷延兩日,怎麼的月中也得把銀子發下去, 但稀奇的是, 下人們領到了銀子,往往都是月底了。
這在內宅婦人眼裡, 自然看不出一二三來,但在這些天天和賬目打交道的人眼中, 還能差了不成?
隨便一查,便摸到了王夫人屋子裡。
“這原也不是什麼大事。”賈赦確實是個混賬, 也因此對什麼事能犯什麼事不能犯心裡清楚得很, “只要沒有過了朝廷的利錢線兒,終究不違律法。”
掌櫃當場打滅了賈赦這個可笑的妄想:“賈老爺,真要是按著朝廷利錢的線兒往外放錢, 叫什麼高利貸呢?”不要侮辱正經民間借貸好嗎。
賈赦:“……”
只好問:“究竟是多少?”
“一錢。”掌櫃吐了這兩個字。
賈赦都吸了一口涼氣。
因為朝廷規定的最高取利標準是三分,用世俗能聽得懂的話, 一百兩銀子,一錢的利是一個月十兩銀子的利息,三分的利是一個月三兩銀子的利息,敢放一錢的高利貸, 正經到了官府,別說挨板子,流放都是有的。
“這包攬訴訟。”賈赦有點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了,“多半是從這高利貸來的了。”
“不錯。”掌櫃回答,“原不過是借貴府的光兒,有些還不上錢的人,以貴府的權勢壓著,讓官府也不管利錢是多少,總之打一頓板子關起來逼他家裡人賣房子賣地還債,後來,更過分了些。”
賈赦自然要問:“怎麼更過分了?”
掌櫃道:“往外頭放高利貸,尚且還有個本錢,真拿貴府的名義去包攬訴訟,淨收人家的孝敬銀子,豈不是連本錢都不必了?”
賈赦呆了好一會兒。
當然,要說賈赦是什麼正人君子,那也扯淡得很,不說遠的,最近賈赦還看上了二十來把扇子,正琢磨怎麼才能弄到手呢。
但,就是以賈赦的混賬,他也沒準備用榮國府的名聲去壓人,無非“要多少銀子給他多少”而已,就是有放任和賈家有關系的官員來孝敬好處,那最多也只是間接故意,比起直接拿了家裡的名帖去官府威逼人家徇私枉法的演也不演,還是差了一層的。
“究竟是查出了什麼?”賈赦正色問。
“最近的一次是在貴東府裡前次傳送當家奶奶那回。”掌櫃是真的有備而來,說得有鼻子有眼,“王太太送殯時見了饅頭庵裡的姑子淨虛,淨虛說是有一樁事,大略是一個女孩先和什麼守備家有婚約,又被長安太爺家的公子看上了,兩家鬧起來,淨虛說什麼府裡和長安節度使雲光向有深交,去一封信讓雲大人與守備家說一說,此事若了,傾家孝順王太太也甘願呢。”
賈赦問:“王氏應了?”
“應了。”掌櫃道,“不過是讓外頭的相公託了貴府的名義,往雲大人那邊去一封信,雲大人給那守備說一聲,把錢退了也就是了。”
“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賈赦皺眉,“談得上包攬訴訟?”
“原來不是。”掌櫃道,“可那女孩兒當真是個節烈之人,父親收了定錢要把她另聘,她便偷偷自縊了,那守備之子更是多情,也投河死了,倒是王太太自收了五千銀子,再清爽不過。”
賈赦倒吸了一口涼氣:“哪家告了?”
“那是長安節度使的地盤,何人敢告。”掌櫃的也是通曉世情的,嘆道,“可若是雲大人什麼時候升了貶了,亦或是雲大人的政敵得了訊息……”
政治鬥爭是這樣的,你平平順順之時,自然沒有人拿這種小事來礙眼,可你若到了升遷提拔,亦或是差一點點就要墮入九幽地獄的關口時,被人這麼插上一刀,可是痛徹心扉啊。
多說一句,便如林如海——這麼多年坐在鹽政的位置上,不知礙了多少人的眼,他的過往不知都被人仔仔細細查過多少回,若不是真的水晶心肝兒玻璃人兒,豈能平安至今?
賈赦是個混蛋,但終究小時候在祖母膝下,祖母和祖父琴瑟和鳴,又不知趟過多少大風大浪,就是糊塗了這麼多年,想想小時t候聽過見過的那些事,也起了一身的冷汗:“怎麼就查得這麼細來?”
“賈老爺以為那淨虛是誰?”掌櫃倒反問了起來。
賈赦默了一下。
當下之世,尼姑不幹淨,“雲空未必空”幾乎是常識,“泰山姑子”與“揚州瘦馬”是齊名的存在,而專往達官貴人家裡往來的尼姑除了幹那藏汙納垢的營生,還愛四處鑽研。
這家有什麼難,那家有什麼本事,她居中牽了線,好心的拿個介紹之費,心狠的還不知從中得多少利,更兼拿那點子道行害人,巫蠱魘鎮,無所不作,至於達官貴人家供了四十八斤的海燈她只給個四十斤,那都算是實誠人了。
“捉賊拿贓,掌櫃的可拿下了那淨虛?”賈赦到底問了一個靠譜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