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緩緩起身,跪久了,膝蓋有些發麻,戴權還伸手扶了一把。
看她如此纖纖弱質,元嘉帝都自嘲一笑:“不給你個教訓,總覺得你會恃寵而驕,給你個教訓,我還沒覺得手有多重呢,偏偏你站都要站不起來了。”
黛玉臉色恰到好處地微紅,低頭看著自己鞋尖,沒說話。
“行了。”元嘉帝擺擺手,“想去就去吧,不過在你出宮之前,朕建議你先去見個人。”
黛玉自然要問:“陛下說的是誰?”
“皇後。”元嘉帝靠住了坐榻上的枕頭,慢悠悠道,“她想單獨見你,也已經挺久了。”
元嘉帝想的是,專門的事讓專門做這個事的人來做,要搞清楚賈史氏到底在想什麼,搞清楚榮國府這攤子爛事要怎麼結束,或者至少讓黛玉不會在這件事裡惹一身的臊,還得看皇後。
那是元嘉帝認知裡整個帝國裡最能管家的人物了!連太上皇那些執掌六宮事務多年的妃嬪都沒辦法和皇後比端水和治理家族的能耐!
黛玉果然去了坤寧宮,也不隱瞞自己要去榮國府,元嘉帝讓她先過來請個安的事。
黛玉並沒有等多久,魏紫便來請她進去,皇後都沒有等黛玉行禮,便讓黛玉過來,拉了黛玉的手,笑了起來:“一直想好好見見你,又覺得陛下留你在養心殿,我多接觸,總有打聽朝政之嫌,所以就是去了圓明園,也未曾與你好好聊一聊,如今可是好了。”
皇後態度如此溫柔,黛玉都不好意思了:“是臣女一直沒有正經來給您請安……”
“不必如此緊張。”皇後柔聲道,“你我其實有別的淵源。”
黛玉疑惑了一下。
皇後是早就把東西準備好了,美眸掃一眼魏紫,魏紫便捧上來一方頗舊的絹帕,皇後拿了給黛玉:“喏,此物你可認識?”
黛玉有些沒搞清楚狀況,拿了絹帕細看,等想到究竟是什麼之後,呆住了。
這是賈敏的手藝。
黛玉手裡有不少賈敏的遺物,畢竟賈敏慈母心腸,黛玉小時候的衣服襁褓許多都是賈敏親自做的,甚至都可以看到她的女紅在飛快進步的痕跡,而皇後手頭的這塊絹帕,堪稱粗糙。
幾乎可以揣測,這是賈敏很早很早時的作品了。
這讓黛玉眼圈都紅了,她努力控制著情緒,看向皇後:“娘娘怎麼會有這個?”
“女孩子有兩個閨中的手帕交,又有什麼稀奇。”皇後笑了出來,只是聲音也帶了些懷念和滄桑,“若不管宮規,真論我和你母親的交情,你都可以喚我一聲姨母。”
黛玉一怔,淚水隨即就汩汩湧了出來。
“好啦。”皇後輕輕給黛玉擦掉了臉上的淚水,“阿敏的女兒長得這麼好,該高興才是。”
黛玉吸了吸鼻子,很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臣女失態,娘娘不要見怪。”
“哪裡。”皇後說這個關系,為的是和黛玉拉進距離,既然目的達成,自然是要談正事的,“陛下為什麼讓你來見我,我倒是猜得到,但我想,你能讓陛下那麼喜歡你,很多道理,想來你比我還明白,所以,其實我沒有太多的話能和你說,不過是兩個故事罷了。”
黛玉嗯了一聲:“黛玉洗耳恭聽。”
第一件,是賈敏當年的婚事。
一門雙國公,放到哪個朝代裡都是絕對的頂級勳貴,尤其賈代善還那麼得太上皇喜歡,就差沒被封個異姓王了,也因此,賈敏曾經是京中最耀眼的貴女,堪比曾經的貴妃,也如現在的蘇瑾,那是王妃也做得的。
太上皇膝下還那麼多皇子,哪能沒有賈敏的位置,連賈代善都預設了。
是賈母死活不樂意。
賈敏天真爛漫,自己活得詩情畫意,一天鬼點子比誰都多,聽曲子要“接著水音兒更好聽”,糊個窗是“竹子是綠的,再糊的窗紗也是綠色就不好看了”,哪怕是屋子裡來了只燕子,都要天天囑咐丫鬟“待那大燕子回家再把簾子攏上”,這樣的姑娘,她嫁皇家去,賈母總捨不得也想不出孩子怎麼賢良淑德起來。
所以賈母才死活纏了賈代善,想法兒回了太上皇,免了亂點鴛鴦譜,然後才精挑細選了又年輕,又帥氣,家裡又清白,還有前途的林如海,巴巴來求了太上皇賜婚,十裡紅妝地把賈敏嫁出去,整個京城,誰不羨慕這樣的姻緣。
第二件,是賈元春的婚事。
賈元春是十二歲就入宮了的。
不是小選,國公府的姑娘小選進宮做個宮女也太埋汰人了,也不是大選,大選的女孩得是十五歲以上十八歲以下,賈元春還沒到年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