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還,不過是揣測著太上皇預設他們從戶部借款,就是補一補官員過於微薄的俸祿之意,白花花的銀子,朝廷不催,他們還什麼?等借的人多了,法不責眾,誰又會還?
事實上也只有從最窮困,最要面子,當年借錢又是最無可奈何的那批官員身上下手,他們都勉力還了,但凡要點臉計程車人也會跟上,這個差使也就好辦了。
但沒必要爭這個道理,反正元嘉帝很開心。
廉親王就不開心了。
總不能被個薛蟠比下去吧。
所以不管他樂不樂意幹這個差事,總之他也開始走訪王公大臣,催起了他們的欠款。
但比寶釵還不順利。
畢竟是八賢王,做慣了老好人的,這會子要催人還錢,黑了臉是自毀人設,和顏悅色又沒有人理他,倘若錢不多,憑他這與人為善多年的老臉,也能拿到些錢,偏偏王公大臣誰家裡不是欠了十萬八萬甚至百萬的,又豈有你賣個笑他們就老老實實把錢掏了的?
實在兩難。
催到最後,也就是敦郡王還了二十萬兩,錢也不是敦郡王的,實在是九王一邊看著敦郡王窮得想去擺攤賣家當,一邊看著廉親王實在催不上什麼錢來無法交差,才大手一揮掏了二十萬兩了賬。
九王還給廉親王建議:“八哥,事已至此,那些王公家裡想來是一毛不拔了的,您或是效仿薛家那丫頭,也拿他們的賬簿來審一審,若如此,我倒可以給t你幾個精幹的掌櫃夥計,或是……就拿著老十的二十萬兩,去給他交差吧。”
現在認慫好歹還佔個自知之明,再拖下去卻什麼也不幹,你就是真的轉著圈的丟人而不自知了。
廉親王:“讓我想想。”
九王也不好再如何了,只嘆一聲:“早知如此,我就是不缺錢,也去借個一二百萬的,這會子把這一二百萬還了,八哥的臉上也好看些。”
廉親王心情並不美妙,聽了都苦笑:“現在也不必說這些了。”
想了一夜,還是要罵一聲元嘉帝歹毒。
寶釵一輩子不愛得罪人,但薛家被逼到了風口浪尖,自然也顧不上什麼得不得罪了,但“與人為善”本身就是廉親王在朝中有這麼高人望的原因,要廉親王去問人要錢,比讓他自己掏還難受。
當然,也萬萬不可能自己掏,他雖然掏得起,九王也是個生生不息的搖錢樹,可要真的把上千萬兩一氣交給朝廷,別說元嘉帝了,就是太上皇都不能容他。
第二日,也只好拿著“追討”的二十萬兩,遞牌子入宮請見。
元嘉帝確實歹毒,見廉親王時,請了太上皇過來。
太上皇更看熱鬧不嫌事大,原本退位之後他就不愛來養心殿了的,今日竟也樂意貴步臨賤地,和元嘉帝在靠窗的坐榻上一人一邊,中間擺了棋枰,你一手我一手地下起棋來。
可以想象廉親王彙報工作的憋屈了。
“罷了。”老爺子在這裡,親自看了他當政時的八賢王是何等的沽名釣譽,元嘉帝自然就不會是什麼壞人了,純純一個好說話的好哥哥,“此事本就艱難,八弟努力了這麼一陣,實在無可奈何,也是無法之事。”
表達完了理解,甚至還要促狹一下子:“再者,光十弟一家,便有二十萬兩了,比那薛蟠好幾十戶,求爺爺告奶奶一樣討下來的都要多呢。”
可以想象廉親王的尷尬。
而太上皇落子,聲音平淡:“老十從小橫得很,誰也不服,也就是你和老九的話他還聽些,你得空時也好好教教他,少讓他一天糊裡糊塗的,和些亂七八糟的人鬼混。”
誰是亂七八糟的人我不說。
元嘉帝的話,廉親王就是不答,終究元嘉帝也不好如何,親爹這麼說了,廉親王簡直人都僵硬了,還是得來一個:“是。”
“好了,去吧。”太上皇擺擺手,“你既無能為力,朕就不得不和你皇兄再好好合計合計,這催款的事兒,到底要交給什麼人才能辦妥嘍。”
廉親王走的那叫一個含羞忍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