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才出了門,面前便垂下來了一片繡了四爪龍紋的衣擺,一個人如落葉一般輕飄飄落到了長史面前。
長史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抬頭見到一個面容普通,卻蜂腰猿臂的人,想起了什麼,臉色陡然泛白,不敢再看,只低頭去研究那片衣擺。
“讓你不要查。”一個沉穩的男聲落到了長史耳中,“聽不懂人話是麼?”
長史簡直要嚇懵了,唯有諾諾應是而已。
待把事情彙報給忠順王,忠順王臉也嚇白了,雖然理智上知道沒什麼用,但還是起身去看了看外頭有沒有人偷聽,才壓低了聲音道:“陛下……陛下到底什麼意思啊!”
“王爺,陛下不必有什麼意思。”要不怎麼說長史才是一般昏聵王爺的王府裡真正管事的人,半個時辰前他還好險沒尿褲子呢,現在就能冷靜給忠順王分析局勢了,“您入宮向陛下請罪,陛下沒怪罪,就是陛下的態度。”
“可薛蜿……”忠順王現在知道後怕了,“我可是晾了她一天……”
我是不是要完了!
長史還在試圖安撫:“您冷靜,陛下只要沒明著說薛蜿是誰,您管她是誰呢?此事薛家無禮在先,他們來道歉,咱們就是擺譜了,又如何,不該擺嗎?”
忠順王看著長史,腦子有點清明瞭。
該說不說,地方的紈絝無法無天,那是因為一般也見不著欽差親王,不用太有規則意識,但京城的紈絝還是有些本事的,至少知道聽勸:“既然……既然薛蜿是陛下的人,咱們府裡欠國庫的款子……要還嗎?”
長史沉默了許久,忠順王也沒敢打斷,不知等了多久,長史才給了三個字:“先等等。”
讓局面再發展發展,現在我有點看不懂了。
“如果廉親王親自來催呢?”忠順王顫顫巍巍問,“逼我立時歸還,如何?”
這個問題長史回答得就沒有一點心理負擔了:“臣不是一直在問王爺這個問題嗎,王爺到底下沒下決心啊?”
元嘉帝已經登基了,廉親王還是那個八賢王,你到底要把注放哪邊?真要等廉親王死了你才敢支援新帝嗎?那你的籌碼就不值錢了!
忠順王便露出了苦色,選擇困難如他,也不好再問長史什麼了。
當晚上,連素來受寵的琪官都沒能撫慰忠順王爺那怦怦跳的小心髒。
至於他半個月前還口口聲聲等這個風波過去一定給他們好看的薛家……上層的鬥爭的烈度進一步提高,他哪裡還會把薛家放在心上!
這些,寶釵就不管了。
女扮男裝是需要一些經驗的,說起來,寶釵也知道無論是廉親王還是忠順王,幾乎都是一眼看出了她是個女孩子,只是不願點破而已。
她不得不思考起自己到底哪裡不對,心思一重,就容易多夢,然後夢到了黛玉。
穿著男裝,芝蘭玉樹的黛玉。
背景音是她在問黛玉“妹妹在宮裡這麼久了,怎麼行止做派還是外頭的模樣呢?”而黛玉回答“難道和裡頭不一樣便是錯的麼?”
待夢醒,忍不住想著黛玉那一股舉手投足之間的風流瀟灑,突然有點領會了女扮男裝的精髓,又不得不感慨,宮裡那些專門規範女眷行為舉止的規矩果然不學也罷,還是忘了為妙。
所以,真等寶釵一個一個清流人家拜訪過去,又加上那些人家相比起閱女無數的兩位王爺,怎麼都是要正經些的,對女孩的瞭解不夠,就是寶釵偶爾還會露些女態,在清流的視角裡,那也不過是個男生女相,靦腆溫柔的好後生。
可縱使女扮男裝的事情沒有被說破,寶釵的差使辦的還是很艱難。
審計終究涉及隱私t,寶釵態度又溫和,並不是一言不合就要抄家抵債的做派,許多人家便存了觀望態度,想等等看這抬著兄長到處跑的少年到底能不能把事情辦成。
黛玉管了秘衛系統,對外頭的風吹草動瞭解得如同掌心的紋路,甚至去警告忠順王府的秘衛都是她得了元嘉帝同意之後)派的,見局勢如此,自是為寶釵,也為自己捏了一把汗。
倘若你不成,我就得自己出馬了。
別的不說,林家的處境比薛家可要命得多,我去處理,更是刀尖跳舞,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