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回頭瞪了一眼——要想你我兄妹不上菜市口,你就別說話。
薛蟠畢竟欺軟怕硬,看妹妹如此,自己先慫了。
薛家出門的陣仗雖然不大,馬車也不好堵在忠順王府門口,但薛蟠因為起不來,藤屜子春凳又得兩個小廝抬著,已經是四個人了,寶釵這麼一跪,另外兩個小廝又豈能站著?
那就不好看了。
他們兄妹體體面面地在外面站著求見,忠順王晾著他們,這在京中是再常見不過的事情,多的不是地方官來求見京官,把京官門口的石獅子都磨光滑了都不得一面的。
但跪下了,可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忠順王雖是個驕橫跋扈之輩,但多少也是知道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的,既然人跪下了,沒到一盞茶時間,便讓人進來了。
但仍然沒有出面,是忠順王長史出面接待了兄妹二人,連端上來的水都充滿心機,寶釵低頭一喝,便皺了眉。
這是玫瑰露,幾乎沒兌什麼水。
寶釵在外頭待了一個時辰還多,已是口渴,但這水喝了,一會子連說話都費勁,更不成樣子。
只好忍著,淺抿一口,便放下了,就和忠順王的長史誠懇地致歉,長史就打著無關緊要的太極,後來甚至託詞說自己還有公務要處理,讓寶釵且等一等。
既然是來道歉,沒有起身就走的道理,寶釵只能保持微笑著起身送了長史,眼觀鼻鼻觀心地等著。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
薛蟠反正是躺著,又有著常年在學堂裡裝作努力學習實際上在睡覺的經驗,自己都悄悄睡了一覺了,等醒過來發現寶釵還是那個姿態,又忍不住喊了一聲:“蜿哥兒……”
不敢說話,只能是眼神瘋狂暗示,這個老東西這麼給臉不要,這個歉咱們是一定要道嗎?
一定要道。
寶釵用眼神穩住了薛蟠,又等了不知多久,眼看著天都黑了,才聽見了太監低低的拍手之聲。
忠順王終於來了,當然不可能承認是自己故意把兄妹二人晾了這麼久:“下頭人作死,見我午睡酣眠,未敢打擾,倒白讓你們等了這麼久。”
“哪裡。”寶釵就是再累,也趕緊起身行禮,“是小子無故叨擾,更是兄長處事操切,開罪王爺,特來領罪。”
“誒。”忠順王皮笑肉不笑起來,“哪裡操切,這不是皇差麼,那日打了薛大人,本王進宮領罪,陛下還說了本王唐突忠臣。”
“王爺說這樣的話,小子無地自容了。”寶釵都能得皇後一句不敢得罪人的評語,那賠小心向來是有一手,又是捧忠順王位高權重,又是說薛家不知好歹,間隙還要瞪薛蟠一眼讓他不會說話就別說話,轉頭則是滿臉微笑地說沒有您打這一頓還不知我們要釀出多大禍事來。
伸手不打笑臉人,就是寶釵不清楚給王爺行賄應該給多少銀子才好,索性一張銀票都沒帶出門,以她給忠順王提供的情緒價值,也讓忠順王爺說不出什麼重話了。
到最後,忠順王雖然看著薛蟠還是覺得很傷眼睛,但對寶釵還是要有個笑臉的,還讓身邊的太監好生送他們兄弟出門。
當然不可能管飯:)
不過能達到這樣的效果,已經讓寶釵沒白辛苦一天了。
只是等兄妹二人走了,忠順王召喚了長史:“那個薛蜿是個女孩,去打聽打聽,她自己說是金陵來的堂族,可到底是哪房有這樣的丫頭?”
長史禮貌地看了忠順王一眼,試探道:“王爺打聽她,是想……”
“納妾。”忠順王靠著椅背,慢條斯理撥著自己茶杯裡的茶葉,又看著寶釵抿了一口就再也沒有動過的玫瑰露,想了想那能言善道的嘴抹上口脂的樣子,縱使已經是個做寶釵爹都很夠的老頭子,表情還是猥瑣的蕩漾了起來,“這丫頭,實在有意思。”
長史都覺得一陣惡心,偏偏長史是不好拒絕自己伺候的王爺的:“……是。”
就是,忠順王的這個非分之想,註定是得不到成全了。
因為在京城,根本查不到半點“薛蜿”的訊息。
忠順王的長史索性派了個人去金陵查,想的是好回忠順王的話,可是沒兩日,派去的人便回來了,臉色煞白地告訴長史“這事兒咱們可不能查”的那種。
長史覺得稀奇了,小小一個薛家,有什麼不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