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世間大多數事情,就是沒辦法一帆風順的。
當這一對天家父子隔空出招完畢,並達成了“太上皇可以不讓元嘉帝背賜死秦可卿的鍋,元嘉帝也得給賈元春一個後宮位分”的平衡,甚至元嘉帝都默許了不對寧榮二府趕盡殺絕之後,秦可卿死了。
訊息照常是遞給黛玉的。
黛玉腦袋疼。
她現在既然幹了前朝司禮監的活兒,原本司禮監的值房自然被收拾了出來做黛玉的書房,這會子,黛玉面前攤著幾份密報。
單看某一份或許不值什麼,但是連著看,真正是心驚肉跳,讓黛玉都想沖到寧國府去問問你們到底要做什麼?就你們這目無法紀毫無廉恥的程度,神仙來了也保不住啊!
——秦可卿之死,要從賈薔說起。
賈薔,寧國府的正派玄孫,父母早亡,從小跟著賈珍過活,後來因為長得過於風流俊俏,寧國府漸漸有些不好的話傳出來,賈珍為免口舌,便把賈薔打發出了府單獨過日子。
所謂蒼蠅不叮無縫的蛋,精髓就在於男女關系扯不清楚的傳言甚至到了連賈珍都有所耳聞的程度,那肯定是已經發生了點什麼。
那點什麼,是秦可卿和賈薔偷情,此所謂,“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是也。
單到這裡,倒還僅限於作風問題,高門大戶裡,有的不是這樣的事,再是不名譽,也只是不名譽而已,還能掉塊肉啊。
可接下來的故事是,在寧國府的天香樓上,賈薔和秦可卿悄悄幽會,被秦可卿的公公賈珍撞了個正著。
賈珍對秦可卿覬覦已久了,秦可卿一直對他不假辭色,不過以禮相待而已,可當賈珍拿著她和賈薔的事情威脅,她也就不得不虛以為蛇了。
此所謂,“扒灰的扒灰”是也。
單到這裡,那也不至於徹底活不下去,在某種程度上,想開點也不過是被瘋狗咬了一口嘛,哪怕是被瘋狗咬了之後,肚子裡多了個禍胎,禍胎不能留,想法子打了就是了。
打的過程雖然不是很順利——秦氏配打胎藥沒敢叫大夫,真正是用了不太對症的虎狼之藥,導致孩子沒打掉,反而添一身病症,但問題不大,後來寧國府請了一位姓張的太醫,倒是給秦可卿調養好了——但既然調養好了,日子就還能過。
可完蛋的是,賈珍之妻尤氏察覺了不對……甚至不用察覺,倒沒有“兒媳婦的鴛鴦肚兜還掛在自己丈夫的腰帶上”那麼刺激,但賈珍的衣服裡頭藏著秦可卿的簪子,又有什麼好講的呢?
光尤氏知道也就算了,秦可卿的丫鬟也知道了。
人類的嘴騙人的鬼,只要不是當事人,知情者“我告訴你,你可不要告訴別人哦”的大法一上來,誰知道有多少人知道!
秦可卿,知道自己沒法活了。
所以,即便病症已經好了差不多,她還是選擇吊死在了天香樓上。
以上的故事,從賈蓉和秦可卿偷情開始,到秦可卿自盡結束,既然是不同時期的故事,也因此是不同份的密報,得湊一湊才勉強知道完整的故事。
黛玉現在知道了,但很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接這個活兒。
以這件事的腌臢程度,也終於深刻地領會了元嘉帝對她那“朕也不是那麼想知道,在朕需要知道的時候再告訴朕吧”的工作要求的深意。
……真的辣眼睛啊!
但,密報拼湊到這個程度,其實還不是很完整,黛玉覺得,想不想看已經不重要了,職責所在沒什麼好說的,既然幹了就要幹好,多少還是得從舊年的密報裡翻一翻,看看賈薔和秦可卿之間的感情,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但花了一個時辰,始終沒翻到。
密報是分開放的,江南鹽務是一個格子,江南織造是一個格子,黃河河工是一個格子,四王八公也是一個格子,好翻得很,但確實翻不到。
不能再拖了,黛玉拿到這份密報已經有兩個時辰了,這麼要緊的事不趕緊上報,元嘉帝該有別的念頭了。
黛玉只能捧著現有的所有與秦可卿相關的密報,頭皮發麻地去找元嘉帝彙報工作。
元嘉帝聽得很沉默。
黛玉也就站在那裡,眼觀鼻鼻觀心,原本還能多少基於孝心為外祖母考慮考慮,現在是考慮不了一點了,一整個就是咎由自取,神仙難救。
元嘉帝很想發一發脾氣,但……這種時候,再發脾氣也於事無補了。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過了不知多久,才道:“密報是什麼時候送來的?”
“回陛下。”黛玉現在也只能問什麼答什麼了,“今日一早,您去早朝時我就整理了出來,因茲事體大,不敢耽擱,把相關的東西都整理了,便來報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