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鎮無力地閉上雙眼,“讓我一個人靜靜。”
崔雉起身,朝外走去,臨到門前,扭頭道:“他揹負著使命,可你身上揹負的使命和責任又何曾少了?那些咱們每日都在祭奠的人,那些你每日都在思念的人,都在看著你。”
夜色最重時,裴鎮斜倚在窗臺上,手中拎著一個酒壺,大片的月色灑落在他的身上,神情寂寥又落寞。
他想起雲落曾經和他笑著言說的,原則並非我們想象的那麼重要,情境才重要。
他輕搖著頭,如同和雲落初見之日的那個晚上,那個大義鎮上的客棧窗邊,那個還未長大的少年,也如現在的淵皇陛下一般,大口大口地喝著酒。
曾經的大皇子薛鈞坐在一個陌生的院子裡,四周皆是披堅持銳的鮮卑鐵騎。
以原伯為首的母族之人,嘗試過多種渠道的搭救,但還未開始,就被薛鈞自己親自否決了。
按他的話來說,外有赫連青山、吳提,內有元燾,他出不出去已經是沒有意義的事情了。
他給自己倒了滿滿一盞,盞中盛的,是南朝的烈酒。
仰頭灌下,喉頭上下滾動中,一股火辣從口腔進入喉嚨,再填滿胸腔,滑入腹中,最後在舌尖綻放出一陣濃烈的酒意。
果然還是這酒才能澆愁。
在領著鐵蹄踏過殘破的秋雁關時,意氣風發,只覺皇位已經近在咫尺的那個薛鈞;
如今驚愕於大變,淪為事實上的階下囚,愁雲慘淡的薛鈞;
漸漸在酒意中融而為一,成為一個二十多歲,父親早亡,母親生死盡在他人之手的男人,再不想去唸著那些豪情壯志,老四至少還能給酒喝,不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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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接拎起酒壺,揭開壺嘴,仰脖子灌下。
且醉、且眠、且歸去。
薛銳依舊在新成立的粘杆處總部,只是他已不再是粘杆處的頭領,連名義上的也不是了。
他被幽囚在粘杆處深處的一間房間中,每天好吃好喝待著。
不時還有宗室老人來前來探訪,看著薛銳有吃有喝,條件還不錯,都欣慰地點頭,稱讚陛下的仁厚。
在這期間,薛銳不論是破口大罵,還是苦口婆心,那些老人都彷彿恰好在那個時候,耳背的老毛病又犯了。
然後,每隔三天,就會有粘杆處的某位粘杆郎,捧著個小冊子,來跟薛銳講一些眼下的朝局。
比如他的寢甲沙海如今被賞給了誰,換了個什麼名字;
厲兵山又成了誰的地盤,新名字又叫什麼;
赫連青山大將軍又是怎樣將來犯的徵北軍打得屁滾尿流,一下子安定了朝局,振奮了人心......
說完就走,也不管薛銳聽還是不聽,聽清了還是沒聽清。
同樣的月色下,薛銳走到小屋的窗前,看著月光灑在地上,將地面染得跟自己的臉一樣蒼白。
雖然他裝作無動於衷,但心中不得不承認,朝局是在緩緩變好的。
但關鍵在於,他認為他若是坐上那個位置,會比老四做得更好!
於是,他坐回了房間角落的陰影中,開始反覆思量自己這一路走來的失誤。
他還未放棄,小時候那麼艱難那麼無助的時光都熬過來了,現在的自己,能打能殺,怕個球。
只要一朝脫困,必將又是一番天地廣闊,大有作為。
清晨的草原,空氣清冽,並無什麼鳥語花香,放眼只是天高氣清,一片開闊。
久居草原的人們自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情況,薩滿神殿的上上下下依舊各司其職,悠閒地忙碌著。
對許多人來說,這無非是另一個尋常的一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