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容逸伸手拉她上馬,兩人共騎一馬緩緩離去。其間,安若鳳不時回頭招手示意雲千歌他們快走,直到那一抹清雅如月的安色身影再也看不見。
樹林內復又是一片漆黑,雲千歌佇立原地目送著安若鳳消失在視線裡,眸光冰冷而複雜,久久都沒有說一句話。
只見步離目光一沉,狠狠地擊中粗大的樹幹,憤然問道:“公子,你為什麼要這麼對若鳳?為什麼要和納蘭容鈺聯合起來欺騙她?”
是的。這一切都是雲千歌和納蘭容鈺精心策劃下的騙局!那晚安若鳳的失貞,不過是一場順水推舟的好戲!今天的圍剿,亦只是雲千歌故意製造出來的假象。包括,納蘭容逸能夠那麼快追上來,也是雲千歌給他留下了記號。
什麼是人心難測?這,就是人心難測!誰能想到心愛的男子會這般無情地將她推入陰謀的漩渦,任由她沉淪起伏、風雨飄搖?
而至於那失蹤的明若兮,則是連納蘭容鈺都不知道的秘密了。
月華凝露清霜冷灑遍枝頭,鳥過叢林輕啼一聲似水。木葉紛紛歸路,冷月猶照人歸。
寂靜的林蔭道間,但聞輕快的馬蹄聲“噠噠”響個不停,濺起黃塵陣陣,漫天飛舞。火把映得人人臉上紅燦生光,眸子裡卻難掩倦意。
月上中天,烏雲飄浮天際,明暗交替中,魅影森森。
“駕--”大叫一聲,納蘭容逸大力揚鞭策馬,一路上他跑得極快,不是歸心似箭,而是有意折騰坐在他前頭的女子。只聽懷中女子悶哼一聲,似是極痛苦的樣子。隨即身子癱軟地依靠在他胸前,竟是再無一點聲響,安靜得有些異常。
疑竇漸生,猛一勒住韁繩,俊馬嘶鳴一聲揚起前蹄停下。納蘭容逸不由得推了推懷中的女子,問道:“喂!安若鳳,你怎麼了?”
探身向前一看他驚了一大跳,只見安若鳳的心口處鮮血染染,而她臉色發青、雙眸緊閉,早已是痛暈了過去。顫抖了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好在,還有微弱的呼吸。納蘭容逸懸著的心悠悠落地,朝後方揚了揚手,當即有一名侍衛騎馬靠近,恭謹地問道:“四王爺有何吩咐?”
“你速速領著幾個人到附近的村莊裡僱一輛馬車,然後再請一個大夫過來。”納蘭容逸手法精準地點住了她胸口的穴位,阻止鮮血再度流出,一邊吩咐道。
“是,四王爺。”那名侍衛畢恭畢敬地應著,偷偷瞥了納蘭容逸和安若鳳一眼,暗自納悶四王爺為何要救這名女刺客。回頭略一招手,隨即有幾名侍衛復跟了上來,幾人迅速地策馬疾奔而去。
“落馬!原地休息一會兒!”舉起右手高喝一聲,納蘭容鈺瀟灑地縱身下馬,隨即小心翼翼地抱安若鳳下來,徑自走到一棵大樹下歇息。
眾侍衛們折騰了一天早已累得是精疲力盡,一得令可以休息,大家都忙不迭地下馬。有人靠著樹幹閉目小憩,有人在喝水喘息,也有人直接倒地就睡。
納蘭容逸取出身上的羊皮水囊正要喝水,忽見安若鳳的嘴唇乾澀枯槁,他認命地扶起安若鳳給她喂水。見有水珠滑出嘴角,他還抽出自己隨身的錦帕為她擦拭,其狀親密得似是一對感情甚篤的情人。眾侍衛看在眼底,竊笑不已,皆忍不住在心裡暗暗揣測安若鳳與兩位王爺之間的關係。
喝下幾口水後,安若鳳輕咳幾聲,悠悠轉醒。撐開沉重的眼簾,火把的光亮有些刺眼,她以手掩眼,待到慢慢移開手後,納蘭容逸俊雅的容顏隨即落入眼底,一雙黑沉如夜的眸子熠熠發光,隱有關切。
“你醒了?”她聽到他這般輕聲問道。
點了點頭,安若鳳突然發現自己竟然躺在納蘭容逸的懷裡,她掙扎著想要起身,胸口處撕心裂肺的疼痛卻叫她動彈不得。
“啊--”許是牽動了傷口,她痛呼一聲,眉頭緊蹙,痛苦之色溢於言表。
“安姑娘,你莫要亂動!小心傷口!”伸手按住了她,語氣竟是不加掩飾的關懷。
“為什麼要管我?為什麼,要救我?我傷了你的三哥,你不是應當更希望我死去的嗎?”不再亂動,抬起頭來看向他,目光銳利而悽迷,似是一隻迷途的小獸。
雲開霧散,明月皎皎,清輝一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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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安色的月光透過樹影投落在女子清妍若芙蓉的臉頰上,氤氳出一層淡淡的光圈,如夢似幻。那雙曾經豔驚四座的動人明眸如今卻是乾枯沉寂如一口枯井,再無一絲生機與活力。眼角的憔悴似是深秋時節開敗了的花,凋零,蕭索,寂然,絕望。
端詳著她的眉眼,竟是認真得不能再認真的神色,他長嘆一聲道:“原來如此。”
原來她並不是不知道他這一路上在故意折騰她的。不說話,不抗爭,不是她軟弱可欺,更不是對他的屈服。她,只是心如死灰,一心求死罷了。那一瞬間,納蘭容逸突然對她生出了幾分憐憫之情來。一個女子,縱然美貌傾城、聰慧過人,終究不過是男子的指上拈花一枚,在爾虞我詐的爭權奪勢中,成為一個華麗的犧牲品罷了。畢竟,古往今來,又有幾人能寧要美人,不要江山呢?
“安姑娘,你不能死!”沉默許久,他方吐出這麼一句話來。
悽豔一笑,眸中似有嘲諷:“哦,敢問四王爺,我為何不能死呢?”
眼中精光一輪直射向那雙清冷灩媚的眸子,嘴角扯出一個淡淡的微笑:“一個心中仍有牽掛的人,又怎麼會甘心就此死去呢?安姑娘,你喜歡方才的那名安衣男子,是也不是?”
“我喜歡誰又與你何干?憑什麼要回答你?”眸光一沉,隱有痛色,納蘭容逸的話似是一根銀針直直刺入她的心底,教她不由得有些惱羞成怒起來。柳眉倒豎,明眸含冷,是怒極了的表情,“你們納蘭家的男人全都狡猾如狐狸!我安若鳳低估了你們的心計,如今落到你們手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可若要我低頭屈服,卻是門兒都沒有的!”
低沉的嘆息縈繞林間,如水般涼薄的月光泠泠灑落,聽來竟有幾分感傷。目光復雜地盯著安若鳳半響,忽然一笑,問道:“你說我們納蘭家的男人狡猾如狐狸,那麼,你是覺得你那心上人單純善良了?安姑娘,若是將來有一日,你發現雲千歌他也算計了你,你還會這般地喜歡他嗎?還願意為了他連性命也不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