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將死去的人抬到野外埋葬,可隨著死去的人越來越多,健康的人越來越少,很多死去的人只得被草草掩埋。
有些屍首汙染了附近的河流,引發霍亂。人們上吐下瀉,直至脫水而死。
人們懷著對這些疾病的恐懼,紛紛逃離這座恐怖之城。
臨近的城池守衛森嚴,凡是從涼州城裡逃出的居民一律被關在城外的破廟裡,不許他們踏入城池一步。流民由於飢餓和居住環境的擁擠,人們又紛紛餓死或者感染其他疾病而死。
這是北方地區今年最恐怖的一件事。還有比這更駭人聽聞的一件事情就是,天朝皇帝啟德帝劉義和下落不明,有說皇上是在這場大疫中染病而駕崩,有說皇上是在風雲堡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中駕崩。眾說紛紜,不管真相如何,總之,有關皇帝的訊息全無,他就像是在人間蒸發了。
天下百姓更加惶然,天下局勢更加惡化。有農民反抗地主的欺壓而起事,有地方軍事勢力割據一方,為霸一方。陳維義在此期間只是叛亂的一部分,而烏彌國憑藉草原民族彪悍的雄風,橫掃北方一半的區域。
北方地區戰火紛飛,南方地區倒是繁華如故。
江南慶州西郊靈山上最古老的佛寺之一青雲庵,地處靈山半山腰,從山下修千級石臺階延綿而上,通往青雲庵正門。庵內古樹參天,遮陽蔽日。
青雲庵信男信女甚眾,庵內鎮日雲煙霧繞,香火旺盛。
山下由“咫尺西天”照壁向西走數十步,有一座不為遊人注目的小橋,走過小橋,向前行百餘步,來到清繞橋,橋上有一亭,名春歸亭,站在亭中,仰望蒼山滴翠,俯聽清泉奏鳴,清雅幽靜的景色,令人心曠神怡。
靈山腳下一輛華麗的馬車由一大漢驅趕著緩緩駛過來,停在大山門前。兩名丫環先從車裡出來,一人輕輕撩開車簾,另一人伸出手臂。從車裡伸出一隻寬袖,一宮裝麗人將手搭在丫環的手臂上,輕輕借力,輕移蓮步,步下馬車。
三人朝“咫尺西天”照壁走去,轉過照壁,就要登石階上山。
突然,為首的宮裝麗人停下腳步,側耳傾聽,然後,她朝西方向又走了數十步,她聽到幽靜的山裡傳來女子的斥責聲和呼救聲。
她走上一座小橋,向前行百餘步,身後兩名丫環緊緊跟隨。她們已瞧見在一座亭裡,一名身著儒雅服飾的男子糾纏一名白衣女子不放。
宮裝麗人看清楚那名儒服男子的容貌後,不由眉頭緊皺,眼裡露出鄙視厭惡的神情。
“沈公子,佛門勝地,你如此行徑,不怕佛主怪罪麼?”宮裝麗人出言斥責。
聞言那名儒服男子轉過頭,他的相貌溫文爾雅,只是眼睛裡含有一股玩世不恭的意味,帶著點邪氣。看到宮裝麗人,驚訝的神情從他臉上消失,復又恢復那種玩世不恭的態度。
“原來是郡主,我們既是親戚,今日又巧遇,當高興才是。你怎麼如此不悅,出言不善呀?”
宮裝麗人頂討厭此人的厚臉皮,當下她安著臉問:“你在此處行為不檢,不怕我告訴王兄,讓他治你?”
“哦,請問郡主,我做了何事,讓你認為行為不檢?”
“光天化日,調戲良家女子,難道是行為端正的人的作派麼?”
“非也,非也。我哪是調戲女子。有句話你聽過吧,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這是在追求這位姑娘。”
狡辯,宮裝麗人恨恨地在心裡道。
她轉向那白衣女子,乍見那女子,她不由一驚。她一向自負美貌,可與這位白衣女子相比,卻給比了下去。白衣女子身上有股出塵的氣質,讓人覺得她是一株空谷幽蘭,又似天上仙闕里的一株奇葩。
她心裡頓時有惺惺相惜之意。她問那名白衣女子:“姑娘認為呢?”
那名白衣女子看了沈公子一眼,鄙夷地說:“他,我只視為衣冠禽獸。他自言君子,倒是大言不慚。”
沈公子聞言,臉上發訕。他朝那白衣女子扔下一句:後會有期。轉身離開此地。
那白衣女子等看不到他的蹤影,朝宮裝麗人深深一拜:“多謝貴人相救。”
宮裝麗人請白衣女子起身。她見白衣女子手裡拿著一條手帕,上面繡著梅花數朵,繡工精緻,設色淡雅,極稱她的心意。
她忍不住開口詢問:“勞煩姑娘指點,這塊手帕的繡工出自何人之手?”
那白衣女子回道:“此乃我閒時繡的小品。”
宮裝麗人聞言大喜,一直以來找不到滿意的人完成自己的嫁衣,如今可算找到了。“姑娘的繡工非凡,我有一事請託,我出閣在即,新嫁衣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人完成繡工,懇請姑娘幫忙。”
白衣女子略一思索,想到剛剛那沈公子臨走時留下的話,恐他再來糾纏自己,這位宮裝麗人身勢顯赫,倒是可以託庇於她,於是點頭答應。
“還沒有請教姑娘名字,家住何處?”想到王兄一向對人謹慎有加,自己突然帶個生人回府,他如是問起來,自己答不出可不好。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我叫鳳兒,慶州人氏,現寄居青雲庵。”
鳳兒寄居青雲庵已半年有餘。初回江南,她找不到棲身之所,想起以前時常到慶州西郊的青雲庵裡燒香,與青雲庵住持慧嚴師太交情甚厚,就前去投靠。
山中日子清靜,她除了幫忙料理庵中的一些日常事務,空下來就會想起他。記得他臨走時說,此去少則三月,多則半年他就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