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寒,不要告訴我,這些年你好還沒學會,等價交換?”
西子昱一直沉默。
裴祺一臉現在散漫地端起茶壺,彷彿現在還躺在西周國土上的生不如死的人與自己毫無關係。真的是毫無關係,裴祺想,自己拿下西周絕不會用這些前朝遺老,即便是拿不到西周,這些人的生死更是無關痛癢。
裴祺端著茶壺向裴寒的杯子裡倒去,褐色的茶水帶著熱煙從茶壺纖細的壺道里輕輕流出,這間茶樓的環境安謐溫暖。裴寒看著裴祺給自己倒茶,沒有說話。三人之間的安靜十分可怕,面容凝重。
“裴寒,還記得那些時候嗎?”裴祺放下手中的茶壺,裴寒面前的杯子被摻滿了。裴寒抬眼看看裴祺,知道他說的是那些他們兩小無猜,無話不說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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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一直記得。”裴祺的眼神放空,望著裴寒的身後,用悠長的語氣說:“裴寒,這幾天,我總是想起你在我的窗外輕聲喊我,我便很快背完老師給我佈置的任務,跑出來和你玩,和你去捉蟬,盪鞦韆,在假山裡捉迷藏。”裴祺彷彿陷入了自己的回憶裡,“當然,我也記得那次,你掉進池塘裡,我下去的時候腿抽筋,害的你被救起來的時候已經昏迷了。後年,我都有些責怪自己,當時為什麼沒有把你救起來,反倒把自己弄出了事情。”
裴寒聽見裴祺這麼說,有些動容。兩個人當年的親密,竟只是因為這一件事就疏遠了,後面可以隨便見面時,又沒什麼說的了。以至於兩人後來刀鋒相對爭奪皇位的時候,再也沒機會給對方說一句“對不起。”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身邊的宮人告訴我,你救上來的時候已經昏迷了。”裴祺說罷,看著裴寒。三人之間又恢復了安靜,西子昱仍舊是自夏自的喝茶倒茶,並不關心裴祺說了些什麼,也不去理會裴寒。
裴寒見裴祺一下子就不說了,愣了一下,對上了裴祺的目光。
這一次對望,是兄弟之間成年之後的第一次。裴寒能感覺到裴祺眼神裡的真誠和歉意。裴祺知道自己說完了這麼多年的壓在心底的心事,也許就是兄弟之間剩餘不多的情誼了。
“對不起。”裴祺輕輕地動了動嘴唇,聲音壓得很低。身為北趙皇帝的這些年,自己已經忘記怎麼道歉,這一次是最後一次了吧!
裴寒聽見這聲道歉,有些驚訝。自己根本就記不起那是誰的錯,或者說是根本沒有想過兄弟兩人誰對誰錯,只知道那一次自己醒來之後,就不被允許來找裴祺玩,要求在自己宮裡認真讀書。過了幾年,兄弟倆的課業都減輕了不少,可是裴寒已經想不起自己躲在哥哥窗子下聽哥哥背書的聲音,覺得無聊的時候,才悄悄地叫哥哥一聲,哥哥也總是很快就出來了。兩人在某次巡遊狩獵的途中,竟然一句話都沒說,那時,裴寒已經意識到自己和哥哥回不到小時候了,但是也覺得大家都要向前走,都會長大,終究會生疏的。誰知道,這件事竟然被裴祺記了這麼多年。
西子昱時不時地抿著茶水,時不時地轉頭看看大雪紛飛的窗外。
天地浩大,白雪皚皚。
三人之間剛剛還溫情流動,可是這會又迴歸了最初冷冰冰的沉默。裴祺說出了自己幾年前應該說的道歉後,眼神立馬變回了初見時的冷漠,沉靜,陰鬱。
道歉了,那些年也就過去了。裴祺看著自己面前的茶杯,如釋重負的身心有種說不出的愉悅。
“雪下大了。”西子昱緩緩地說道,仍舊望著窗外。
“怎麼樣?西周皇上?”裴祺的語氣戲謔,剛剛那個陷在和自己弟弟的溫情回憶的裴祺消失得無影無蹤。
“裴祺,若我不給呢?”西子昱不知道自己一旦交出西周會是怎樣一番場景。眾人若是得到治癒,仍會淪為階下囚,或是被折磨殺害;若是得不到治癒,西周皇室慘淡的光景,一夜滅國也不是不可能。
“我想,君無戲言吧?”裴祺乾淨利落地扔下這句話,就準備起身走。他不介意和西子昱這樣耗下去,不管怎麼樣自己絕對是贏家。
整個房間的光線一直十分昏暗,裴祺起身之後,侍候在一旁的下人掀起厚厚的棉簾,光線一下竄了進來,裴祺臨出門前,回頭看了一下裴寒。
逆著光,裴寒看不見裴祺臉上的表情。
“裴祺。”裴寒開口了,“非要趕盡殺絕嗎?”
裴祺的身影頓了一下,停在門口。
“裴寒,我很希望你回北趙,如果只是從前的話。”裴祺並沒有轉身,說罷很快出門去了。
門簾落下,房間裡有恢復了一片昏暗。
“裴寒,他要的就是西周,絕不是因為現在我們求他解毒的原因。”西子昱仰頭喝盡了杯中的熱茶。若是一杯酒,西子昱真想爛醉如泥,不管什麼亡國之爭,江山社稷,天下百姓,可是,西子昱必須得保持清醒。就算現在退位,他一生要負擔的仍舊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