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上到第十樣菜了。
楊開泰看到滿桌子的菜,臉色就立刻發白,喃喃道:“菜太多了,太豐富了,怎麼吃得下。”
風四娘板著臉道:“這話本該由做客人的來說的,做主人的應該說:菜不好,菜太少……你連這點規矩都不懂麼?”
楊開泰擦了擦汗,道:“抱……抱歉,我……我一向很少做主人。”
風四娘也忍不住為之失笑:“你這人雖然小氣,總算坦白得很。”
李白忽然道:“不知楊兄可認得那李白麼?”
楊開泰道:“不認得。”
李白目光閃動,道:“楊兄既然與他素不相識,得刀之後,怎忍下手殺他?”
楊開泰道:“我雖不認得他,卻知道他是個無惡不作的江洋大盜,這種人正是人人得而誅之,我為何要不忍?”
李白道:“楊兄可曾親眼見到,他做過什麼不仁不義的事?”
楊開泰道:“那倒也沒有,我……只不過時常聽說而已。”
李白笑了笑:“親眼所見之事,尚且未必能算得準,何況僅是耳聞呢?”
楊開泰默然半晌,忽也笑了笑:“其實就算我想殺他,也未必能殺得了他,江湖中想殺他的人也不知有多少,但他豈非還是活得好好的?”
風四娘冷笑道:“一點也不錯,你若肯聽我良言相勸,還是莫要得到那柄刀好些,否則你非但殺不了李白,弄不好也許還要死在他手上。”
楊開泰嘆道:“老實說,我能得到那柄刀的希望,本就不大。”
風四娘道:“以你之見,是誰最有希望呢?”
楊開泰沉吟著,道:“厲剛成名最久,他的‘大開碑手’火候也很老到,只不過他為人太方正,掌法也不免呆板了些,缺少變化。”
風四娘道:“如此說來,他也是沒希望的了。”
楊開泰道:“他未必能勝得過我。”
風四娘道:“徐青藤呢?”
楊開泰道:“徐青藤是武當掌門真人最心愛的弟子,拳劍雙絕,輕功也好,據說他的劍法施展出來,已全無人間煙火,只可惜……”
風四娘道:“只可惜怎樣?”
楊開泰道:“他是世襲的杭州將軍,鐘鳴鼎食,席豐履厚,一個人生活過得若是太舒適了,武功就難有精進。”
風四娘道:“所以,你覺得他也沒什麼希望,是麼?”
楊開泰沒有說話,無異於預設了。
風四娘道:“朱白水呢?我聽說他身兼峨嵋、點蒼兩家之長,又是昔年暗器名家‘千手觀音’朱夫人的獨生子,收發暗器的功夫,一時無兩。”
楊開泰道:“這個人的確是驚才絕豔,聰明絕頂,只可惜他太聰明瞭,據說已看破紅塵,準備剃度出家,所以他這次來不來都很成問題。”
風四娘道:“他若來呢?”
楊開泰道:“他既已看破紅塵,就算來了,也不會全力施為。”
風四娘道:“他也沒希望?”
楊開泰道:“希望不大。”
風四娘瞧了坐在那邊自斟自飲的柳色青一眼,壓低聲音,道:“他呢?”
楊開泰道:“此人劍法之高,無話可說,只可惜人太狂傲,與人交手時未免太輕敵,而且百招過後若還不能取勝,就會變得漸漸沉不住氣了。”
李白笑道:“楊兄的分析,的確精闢絕倫……”
風四娘道:“你既然很會分析別人,為何不分析分析自己?”
楊開泰正色道:“我自十歲時投入恩師門下,至今已有二十一年,無論風雨寒暑,我早晚兩課從未間斷。我也不敢妄自菲薄,若論掌力之強,內勁之長,只怕已經很少有人能比得上我。”
李白嘆道:“楊兄果然不愧為君子,品評人事,既不貶人揚己,也不矯情自謙,而且……”
風四娘搶著笑道:“而且他心裡無論有什麼事,都存不住的,臉上立刻就會露出來,有人要他請客時,他的臉簡直比馬臉還難看。”
楊開泰的臉又脹紅了,道:“我……我……我只不過……”
風四娘道:“你只不過是太小氣,所以你的內力雖深厚,掌法卻嫌太放不開,總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別人雖很難勝你,你想勝過別人也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