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忽聽得武玄霜問道:“姑姑,你今晚是想見那個刺客麼?”
武則天道:“我不想見那刺客,我倒是想見那擒住刺客的人。”
武玄霜道:“聽說那人的劍法非常神妙,連李明之也看不出他的家數來。”
武則天道:“所以,那刺客沒什麼奇怪,這個人卻有點奇怪。”
武玄霜道:“他叫什麼名字?”
武則天道:“聽李明之說,他是眉州人氏,叫做張之奇。”
武玄霜道:“我可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呀!”
上官婉兒問道:“天后,我有一件事,不是很明白。”
武則天道:“什麼?”
上官婉兒道:“那刺客是京都縣保薦的,為什麼你對那位縣官不加處罰。”
武則天微微一笑:“慢慢你就會懂得了。”
李白心頭一震,知道武則天已對他起疑,又覺得武則天處理這件案子,有許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他未及思索,只聽得武則天道:“刺客的事情,以後再談。婉兒,你先把徐敬業的那篇檄文讀給我聽。”
上官婉兒一陣躊躇,半晌才道:“這篇檄文,不讀也罷。”
武則天笑道:“既然是討伐我的檄文,那當然是將我罵得很兇的了。你怕我聽了難受,是麼?我若是怕人罵,也不敢做開天闢地以來第一個女皇帝了!婉兒,你放心讀吧,這篇檄文是駱賓王做的,文筆一定不壞,我倒想欣賞一下呢!”
上官婉兒被武則天一催再催,只得掏出那篇檄文,緩緩念道:“偽臨朝武氏者,性非和順,地實寒微。”
武則天笑道:“好,這文章起得好,話也說得對!我出身本來微賤,我父親是賣木材的商人,我伯父是種過地的,我的性情也的確不是和順的。”
上官婉兒繼續念道:“昔充太宗下陳,曾以更衣入侍,洎乎晚節,穢亂春宮。潘隱先帝之私,陰圖後房之劈。入門見嫉,娥眉不肯讓人;掩袖工讒,狐媚偏能惑主……”
武則天擊節讚道:“這兩句對得巧!唔,那是說我迷惑先帝,說我淫賤。千古以來,男人總是這樣罵女人的,不過,調子雖然有點老套,文章還是做得好的,再念,再念。”
上官婉兒臉上忽起一片紅雲,低聲念道:“踐元后於翬翟,陷吾君於聚麀。”
原來,這兩句是說,武則天先後嫁父子兩人,雌獸為“麀”,“聚麀”乃是禽獸亂交,意思是說由於武則天而造成了父子兩代皇帝的“禽獸行為”,那是罵得很惡毒的了。
武則天並不生氣,卻也露出一絲痛苦的神情,憤激的道:“這是我願意的麼?先帝將我從尼姑庵裡接回來,要強迫我做他的妃子,我有什麼辦法?
我之所以不願意死,為的就是使天下女人,以後不要再受男子這樣的欺負!我受了父子兩代的侮辱,駱賓王不罵他的皇帝,卻將罪名都推到我的身上,這實在不算得公平!”
上官婉兒道:“不必讀下去了吧?反正狗嘴裡長不出象牙。”
武則天道:“不!你這樣罵駱賓王,也是不公平的。士大夫有士大夫的看法,在他們看來,女人就是禍水,女人而做皇帝更是妖孽,所以他認為他是對的。他寫這篇檄文的時候,一定很得意,並不覺得這是對別人一種不公平的侮辱。”
上官婉兒道:“好,那你再聽聽這幾句。這不是無中生有麼?”
繼續念道:“加以虺蜴為心,豺狼成性。近押邪僻,殘害忠良。殺姐屠兄,弒君鴆母。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
武則天哈哈笑道:“我的姐姐是自殺死的,‘殺姐’一事,或者還可以捕風捉影;弒君、鴆母、屠兄等,卻從何而來?
我倒想起一個笑話了,有一個舉子考試的時候,做的一首詩中,有兩句是‘舍弟江南死,家兄塞北亡。’
主考官錄取了他,召他進見,對他道:‘你的身世怎麼這樣慘啊!’
那舉子道:‘舍弟江南死是事實,至於家兄,則現在還好好的活著。我是為了要做好這句對仗,沒奈何只好叫家兄死一次。’你說,這是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