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他二人身處熱鬧的首都。不同於小城十尹的清淨簡單，一眼就能望到頭。首都勢力龐雜，枝葉交錯，起碼這個地利他是沒有了。
雖然早幾年，他家的生意就做到了首都。但京城太大了，即便是現在，他的勢力也只能頂多算是偏居一隅，和在十尹時的隻手遮天實在是遠遠沒有可比性。
太多世家豪門世代紮根在皇城根下，那些日積月累的底蘊遠遠不是他們這些外來客能比的。即使異軍突起，獨樹一幟，也需要足夠的時間去沉澱。
然而時間實在太緊張了，要是再多個三五年，他倒是有信心能做出點成績。可認識丫頭滿打滿算也就一年多，這其中他還有大部分時間忙著其他事，留給他的時間實在太少了。
所以這次，他也是抱著孤注一擲的心情。如果再出了什麼簍子，那他恐怕就只能耐心等待了。等自己羽翼漸豐，等丫頭心智再沉穩些，等時間證明一切。
他是個言出必行的人，之前既然承諾過不會再對她有所隱瞞。涉及到她十分關心的事，即使冒著風險，他也一定會坦然相告。
剩下的就交給時間吧。
於是他伸出手，極輕的撫了一下她的發頂，忍著將人攬進懷裡的衝動道：“可信，寫信的人是在徐家做了多年工的阿姨，幼時待我極好。十多年前，因老家出了事，才辭了工回去。”
“也就是說，你們已經很久沒見了？”塗璽抹了把淚，冷靜地問。
“是的，”徐懷瑾也只是猶豫了一瞬，就又道，“那時我雖年紀小，卻記得很清楚。很多次我被家裡人冷落，都是李姨安慰照顧我。所以，我更願意相信這是真的，她不會騙我。”
主動揭開這些陳年舊傷，他的難過一定不亞於她吧。這還是第一次，四哥主動跟她說起他在徐家的艱難處境。
如果信的內容是真的，那未免也太殘忍了。他那時候還那麼小，就已經活得如此艱難。不過是十來歲的孩子，卻被自己的大哥記恨至此，竟不惜安排一場車禍，也要取他的命。
他那時，一定很難過。
即使此去經年，他已經長大，有了庇佑自己的能力了。但過了那麼久，得知自己的親大哥居然曾經對自己做出這麼殘忍的事，他也一定很不好受吧。
如果事實果真如此，母親便是被無辜牽連的。
雖然那時她還小，但六歲多少也可以記些事了。她記得那輛失控的大卡車衝過來時，母親推開了呆愣的她和她身邊的孕婦，因而被捲入車輪下。
她是自願救的人。
印象中的母親是一個很善良的女子，熱情大方，善於助人。很愛笑，看到誰有困難，能幫就隨手幫了。許是見著孕婦行動不便，肚子裡還有一個可愛的小生命。
所以一時不忍，才推開了她吧。
她總是這樣，急他人之所急，想他人之所想。善良彷彿被她刻進了骨子裡，她下意識的就那樣做了。
現在想來，四哥當時也在現場。那推算下年齡，陪在他身邊的孕婦自然應該是他的大嫂。也就是說，徐穆遠就是當初那個被救下來的孕婦的孩子。
看他如今被養得活潑聰明的樣子，即便母親泉下有知，也一定會很欣慰吧。四哥小時候吃的苦，想必徐穆遠是沒有吃過的。所以他仍保留了幾分童真，笑起來也很是沒心沒肺。
一看就被家裡保護的很好。
斯人已逝，往事不可追，知道這些，就足夠了。
再抬起頭時，塗璽已經眼神清明，恢復了往日鎮定的模樣了。
“人是會變的，或者，有沒有一種可能，李姨聽到的只是他們故意~不對，”塗璽苦笑了下，很快推翻了自己的結論，“聽聞徐大少雷霆手段，如果他都敢對你下手，又怎麼可能會放過無權無勢的李姨呢。”
“是啊，這些年他明裡暗裡，可沒少給我使絆子。早些年徐穆遠還沒出生時，他行事無所顧忌，做出什麼荒唐事都不稀奇。這些年有了孩子，才稍微收斂了些。所以李姨的話，我是相信的。不過你提醒的沒錯，這事也許還有別的可能。你放心，我會讓人繼續查下去的。”
“嗯，這封信的確是一個線索。其實事情過了那麼多年，我已經有些忘了母親的模樣了。但這件事已經橫亙在心裡十餘年了，不查不快。所以，謝謝四哥。還有，有我在，你，”抬眸瞧了四哥一眼，塗璽輕聲道，“別難過。需要的話，我的肩膀可以借給你。”
“好。”徐懷瑾也不客氣，一臉疲憊的攬過女孩，將下巴輕輕擱在她的肩膀上，輕聲嘆道，“好在有你，阿璽。這些年，我好累啊，多虧你來了。”
“累了就休息一會兒吧，我在呢，放心吧。”塗璽溫柔的拍著徐懷瑾的肩膀，沒一會兒，頸邊竟傳來清淺的呼吸聲。
四哥居然就那樣靠著她睡著了。
但他睡眠很淺，沒多久就醒了。即便休息了不到半小時，他的氣色也好了很多。由此可見，他最近一定休息得不太好。
在四哥的提議下，車子向陵園駛去。不僅塗璽快忘了母親的模樣，半年沒去祭拜，他那個只偶爾存在於別人口中七拼八湊也拼不完整被徐家當做禁忌的母親，他也快忘了她的樣子了。
塗璽每年清明前後都會去看望母親，這已經成了多年的習俗。早些時候，有時心情不好，她還會趁著週末放假的時候偷偷找藉口溜出來，然後在母親的墓前一待就是大半天。
有時甚至會把作業帶到母親面前寫，所以這墓地，她從小就熟，一點也不害怕。畢竟那裡躺著的，可是她從小就想念的，媽媽呀。
半年沒來了，正值深秋時分，落葉滿地，一片蕭瑟。有風吹來，竟還有些冷。塗璽縮了縮脖子，還沒說冷，肩上便多了件衣服。
是四哥的外套。
看來他對這裡的氣候也挺熟悉的，居然還備了件外套。輕車熟路的穿過一條條小徑，塗璽隨口問道：“四哥，你也來過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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