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每月的固定收一匹布給一兩銀來說,這種有加成獎勵,還有衝冠獎金的獎賞制度,可以給簽約的織布工們畫一個大大的餅。
例如,若有一婦人一月織出十匹布來,那麼她每匹布的售價便是四百文,十匹布便是四千文,加上賞銀,以及此人為交布最多者該得的三兩銀,那她一月的工錢便將近二十兩。
二十兩!
一月二十兩的工錢,對於一個普通的村婦來說,這絕對有著致命吸引力。
雖然並非人人都能得著二十兩,但這有盼頭便有動力不是?
“杜掌櫃,只要你與人談簽約的時候,按著咱們這獎勵制度下,最高標準的月收入說,便不怕那些個大娘子、小娘子們不動心。比起叮噹作響的銀錢,那與相熟的染坊主之間,那幾分薄情怕也抵不住。”
向掌櫃為人夠厚道,從前經營品味軒時,飯菜分量從不缺斤少兩。九陽縣城中之人提及向掌櫃,皆誇向掌櫃是個誠實守信的好人。
那味美樓挖走品味軒中跑堂、廚子,還以低價優惠攬客只為壓垮品味軒,這般行徑可謂是惹人憤慨至極,該當有人站出來為向掌櫃鳴不平。
可事實上,那些公然鳴不平之人,多是些從不上酒樓吃飯的,他們罵味美樓辦事不厚道,三分為給向掌櫃出氣,七分是因自個兒心中不平。
為啥不平?
還能為啥,仇富唄。
吳守財一個從未開過酒館飯店的外行,有了那財源當鋪黃老爺給的銀錢,便能收買了品味軒一眾跑堂、廚子,自個兒大張旗鼓地在品味軒對門掛牌另開一家酒樓。
這般自然是會招人眼紅的。
那些眼紅吳守財有個好親戚幫襯的人,總愛想自個兒若是也有那些銀錢,定然幹得不比那吳守財差。
可惜他們沒有好親戚,沒有來錢的路子,成日在東家上工,在西家打雜積攢的怨氣,便只能逮著吳守財使的那些打壓品味軒的黑心手段,打著伸張正義之名,叉著腰桿子唾沫橫飛地怒罵。
除卻這些個不上酒樓消費的人罵兩句,剩那些家境寬裕的人家,自是更願往價格低廉的味美樓就食,在切實的利益面前,那些舊日的情分,也是不管用的。
再說那些恨吳守財沒啥本事,卻有錢財開辦酒樓之人,恨的其實是這不公的世道。
現今的僱傭制度還不太完善。
大多在東家上工的小工,一月的月錢是定數,做的差事卻是沒定數的,可說撂攤子不幹了吧,這一家老小還等著吃飯呢。
不咬著牙忍著氣給人當“奴才”,那就得帶著一家老小餓肚子,若是真混成了貧困戶,還可能會被縣衙收走戶籍,淪為賤民流落街頭當乞丐,那便真是再無翻身之時。
而解決這個問題最好的辦法便是按勞分配,例如後世工廠中的工人透過計件給工資,這從一定程度上可以解決消極怠工的問題,也可讓這些守著定數的月錢,卻幹著不定數的雜事,保受剝削、壓迫的小工,有一點用雙手成就美好未來的期待。
這種期待不只小工有,無數窮苦的老百姓都有。
例如下地種田的泥腿子,抹著汗水彎著腰桿子,為的便是把地種好了,多收成些糧食。
村婦自然也是。
趙長茹想簽下九陽縣以及周邊諸縣下村落中村婦,來作為紡織布匹的勞力,便有幾分像是後世的織布廠,只不過不像織布廠一般有固定的廠房,要求織布的村婦們必須到工廠上班。
在現今的時代,雖說也有婦女受僱上工的,例如染坊的紡織工,成衣鋪的製衣娘子,但這些多是縣城中人,她們上工的染坊、成衣鋪離家並不遠,所以可以兼顧家中事務,但那些遍佈各個村落中的村婦,總不可能每日趕趟地到一個地方來上工,這住得遠些的豈不是得耽擱半日的功夫在路上,且這建廠的費用一時半會兒也還沒有。
所以暫且先只像這般簽約散戶,等以後發展到一定規模之後,再言其他。
現下以“按勞分配”制度管理簽下的織布工,再配上高額的獎賞制度激勵員工的主觀能動性,就不怕那些個大娘子、小娘子們不出布!
杜眉君輕咳一聲,無情地戳破趙長茹的幻想,“妹子,便是染坊以織布為生的紡織娘子,一月也只能織出兩匹布來,這村上的大娘子、小娘子們,又哪能比得過專事紡織的娘子們,能一月出兩匹布都難,更莫說一月織布十匹了。”
趙長茹登時滿臉黑線。
是她想當然了。
原身是個遊手好閒的,對紡布織紗啥的一竅不通,而她自個兒呢,在後世也未接觸過紡織行業,更不知這古代紡織一匹布竟這般費時。
還是全自動機械紡織好!
但在現今冶金技術不發達,銅鐵產量還比較低下,動力來源幾乎全靠人力的時代,談機械、談全自動,無異於是異想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