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雖家底殷實,卻並非豪門大家出身,又未中舉得舉子之名,更是難以入那些個大師名家之眼。
若能結識作出牆上掛畫之人,倒也能彌補幾分遺憾,更何況此一時彼一時,誰知多年之後,誰又是那受盡追捧的大師?誰又是那萬人敬仰的名家?
齊墨結巴否認道:“不、不認得!”
雖是眼前之人先出言不遜,才引他一時氣急與之針鋒相對,卻也不知此人有何背景,是何身份,便還是莫要將子常牽連其中為好。
且子常作畫未落名姓,想來也是不願惹上麻煩。
不日便該與試參考,他雖難能中舉,子常卻大有可期,此時怎可再節外生枝,擾亂子常備考心緒。
顏真失笑,再要追問,被蕭映雪攔住,遞以一個警告的眼神。
“小姐,不是想買那畫嗎?”
蕭映雪聞言,一瞬皺眉,疑惑不解地看著顏真,不知他為何突然提及那畫。
顏真所提及之畫,便是趙長茹以雷風公子之名拿去州府,在閒雲堂未能賣出,掛在仙鶴堂以共賞之由“拿喬造勢”的錦鯉圖。
蕭映雪今日前來,除卻擔憂雷風公子傷勢,再便是為求買那錦鯉圖。
彼時,因看不慣那拿腔拿調的乾瘦小老頭掌櫃,蕭映雪拉了蕭雲逸便要緊隨趙長茹之後離去。
蕭雲逸一心鑽研醫術,對書畫不感興趣,去閒雲堂也只是想碰碰運氣,看能否問得顏真的下落,與舊友見上一面。
既然已在閒雲堂遇上顏真,便也無需在閒雲堂久留。
於是兄妹倆人,拐帶了顏真,在那閒雲堂乾瘦小老頭掌櫃連聲挽留之中,離開了閒雲堂。
想著那小老頭前後不一的兩幅面孔,全因顏真頂著蕭大儒學生的名頭,所作之畫能賣著好價錢,蕭映雪便氣憤難消,逼問顏真可有將畫賣與別處。
顏真也不藏著掖著,坦然道賣與仙鶴堂一幅,因仙鶴堂出價低,只賣去一幅,再便全送來了閒雲堂。
於是,蕭映雪便扭著顏真要上仙鶴堂,將那頂著蕭大儒學生之名所作,流出在外的拙作劣品給毀了。
自家小堂妹較了真,蕭雲逸也只得無奈相隨。
不曾想,還未進得仙鶴堂,便經了那一番景象情形——
夏庭軒當街縱馬,雷風公子捨命相救。
再馬場較量,險些鬧出人命,便耽擱了毀畫之事。
那日雖臨到仙鶴堂門前未能進,卻不妨蕭映雪毀畫之執念。
翌日,小姑娘又去了,不期見著那掛在牆上的錦鯉圖,一瞬便忘了自個兒是去毀畫的,仰頭望著那畫喜愛非常,連忙問仙鶴堂的掌櫃杜昭買畫,卻得知那畫不賣!
因著顏真贈與一本古籍醫書,蕭雲逸只顧埋頭鑽研,抽不開身相陪,便讓小廝隨行,護著蕭映雪上的仙鶴堂。
那小廝見著畫,本還心中偷笑,笑雷風公子痴心妄想,在閒雲堂沒能賣出高價,便又轉戰仙鶴堂而來,待得知自家小姐求買被拒,登時怒了將閒雲堂之事一一道出,末了,指著杜昭譏諷他是個傻的,受了雷風公子的騙。
杜昭卻不以為意,再次有禮言明,那畫確實不賣。
蕭映雪經了制馬救人之事,對雷風公子本就滿心仰慕,期許能有緣再相見,待在仙鶴堂見得那錦鯉圖,尋見雷風公子之心更切,託了夏老爺的人脈幾番打聽,卻只得些玄之又玄的傳聞……
就在蕭映雪沮喪萬分之際,又聽聞雷風公子今日,將於九陽縣城中味美樓裡撫琴,她便再按耐不住從府城尋來。
不曾想,仍舊未能見著雷風公子。
方才在品味軒外,因著是女子,雖作男裝打扮,卻也不好往人群中擠,蕭映雪只踮起腳,伸長了脖子去望——
除卻望見烏泱泱一片晃動的人頭,便只聽得雷風公子告辭……
彼時,夏庭軒便臉色難看地站在她身旁。
蕭映雪自是無暇顧及,隨著眾人追進品味軒,正遇上買酒歸來的顏真——
顏真能讓蕭大儒認作學生,雖有一副懶散的性子,卻也是難得的天賦異稟,於畫技之上長於同學諸生,雖自打被趕出師門,便成日不正經,只醉酒之後潦草作些畫去換酒錢,於畫作之上的敏銳卻是天生的,便是喝醉了酒也能一眼看出畫作畫技高低。
所以,即便品味軒所掛之竹菊松荷,與仙鶴堂所掛之錦鯉圖,畫風之上大相徑庭,顏真也能從著色輕重,筆線勾勒間,看出這五幅畫皆出自同一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