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二去,劉宇得知美婦人正是霜兒的母親,名叫宋芮心,霜兒的全名叫陸贏霜。
除了這母女二人之外,他還識得了第三個人,那就是替他醫治重傷之人,名叫陸滴善,是霜兒的父親,一個名不經傳的醫師。
據霜兒童言自顧,這一家子都是淳樸善良之人,劉宇當日差著一線便死在了人販子的手裡,而霜兒一家,是在鬧市裡碰巧見他昏迷不醒,還被人丟在一張爛木桌上,當作奴隸叫賣,於心不忍,就將他買了下來。
倏忽七日而過,劉宇的傷勢已經好了七八成,這痊癒的速度嚇了陸滴善一跳,按照他的治理崔測,劉宇至少需要個把月的時間方可完全恢復,然則這般勢頭,只怕不日便可下地走動,活蹦亂跳了。
既是傷已好了大半,劉宇便出了帳篷,想要活動活動,可是出來一看,便眉頭緊蹙,放眼所見,均是一片荒蕪的黑土,有些黑土上面還染上了一層猩紅,空氣中時時散發著難聞的血腥味。
在宋芮心的解惑之下,方才知曉,這裡乃是大寧王朝和大維王朝的交界處,喚作“黑煞血地”。
這是個戰場,是兩大王朝常年累月的交戰之處。
整個黑煞血地被中間的一條大河一分為二,一邊駐紮著大寧王朝計程車兵,另一邊則是駐紮著大維王朝計程車兵,兩邊計程車兵對峙不斷,吶喊叫罵不斷,交戰不斷。
而他與霜兒一家,則是處在大寧王朝的兵營後方,是陸滴善自願要求前來的,意在能以一己之長,儘量拯救更多的人,挽救更多的生命。
此時此刻,陸滴善便沒有和家人呆在一起,而是隨著士兵們到戰場前線去了。
又是三日過去,劉宇的傷勢已經痊癒,在這三日裡,劉宇依舊眼如死灰,面無表情,除了陪著霜兒玩以外,無所事事,也不想有所事事。
不久,陸滴善回來了,受了傷,走起路來一瘸一拐,起伏不定,慢如龜爬,一回來,就忍不住跌坐在地上,呼呼喘著氣,嘴唇乾裂,嚷嚷著要喝水。
此時宋芮心已經外出,到十里之外的集市購買食物去了,只剩下劉宇和霜兒在家。
霜兒見到爹爹回來了,本是興高采烈地向其跑著過去,哪知還沒抱上爹爹,就見他跌坐在地上,不住的喊著要喝水。
小女孩連忙腳下一頓,轉身去取水。
劉宇淡漠地看著霜兒小手拿著陶瓷大碗,艱難地爬上石制水缸邊緣,舀了半大碗的清水,再艱難地從水缸邊緣爬下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捧著陶瓷大碗,走到爹爹跟前,把水碗遞過去。
陸滴善接過,大口大口地喝起來,好一會,才緩過氣來,疼愛地撫摸一下霜兒嫩白的小臉龐,卻是微笑著道:“小兄弟,可否坐下與某家閒話幾句?”
劉宇愣得片刻,無所謂的向前幾步,直接坐在了地上,霜兒則是習慣性地爬坐在劉宇的大腿上,手裡把玩著劉宇給她的一件普通玉飾。
“小兄弟,要不某家與你說些自個兒的故事?我固不知人生在世,誰是誰非,但也還有一些經歷,今日權當作閒,老生常談,說與你聽。”陸滴善道。
劉宇依舊面無表情,端的又生又冷。
陸滴善不以為意,自顧道:“那年,我十一歲,父母雙雙離世,活計甚是艱難,便是腹中之食,亦是隻有出去的,沒有進來的,飢寒隨影,死不去,活不成,再沒有多餘的了。
村子裡的人都說我是災星轉世,避而遠之,百般刁難,日子自是有無之間帶著渾噩,家中除我之外,還有一個哥哥,再無其他親人。
我哥哥十七歲,年紀輕輕,自學成醫,其實他天生就是修武的奇才,可是他棄武學醫,之所以如此,皆因我自小體弱多病,家中土陡四壁,無錢醫治。
有一天,我們所居住的地方被戰亂禍事席捲,一群匪徒則是趁亂作惡,到處燒殺劫掠,弄得村中悽悽慘慘,雞狗不聊生,只有苦寒的哭叫。
那年老的,早已蜷縮成了一團,死得痛快,那年少的隻眼睜睜捱了黴,任惡人欺凌,宰割,命好一些的,遭一頓毒打,命相不好的,嗚呼哀哉。
我家裡兩個年少的,落禍是遲早的事情,匪徒很快便搶了過來,倒騰搜刮一番。
我和哥哥本就只有青綠菜色的臉面,卻哪裡來一物一金?那些人著實沒有找到值錢的東西,遂雷霆大發,欲要將我與哥哥綁縛拖走,當作奴隸賣個好處,當時,我正躺在病床上,眼見生死由命。
哥哥愛惜我這個小的,便扯了個謊言,將匪徒們一鬨二騙,引到了屋子外面,而後使了個小手段,讓一眾匪徒中了毒,哥哥背起我,奪路而逃,茫亡之路始於腳下。
很快又一撥匪徒追將上來,那些人都是一些武者,只幾個起落間便落在了我們身後。
哥哥情急之下服食禁藥,腿腳頓生奇力,飛也似的奔逃,眼看就要擺脫困境,那些匪徒越發怒氣,當下將手中的大刀當作飛矛一般,紛紛使全力向我們擲射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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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刀逼近,死亡來臨,哥哥瞬間把我從背後挪到懷裡抱著,弓著身子,將全部飛來的大刀用身體擋下,然後又繼續喋血奔逃。
拐過一處山坳之後,哥哥遇著一個老兵,才停了下來,咬牙瞪目將我遞到那老兵跟前。
那老兵不明就裡地接過,正待問個明白的緣由,卻是發現哥哥已然生機消逝。
哥哥是站著死的,死後亦沒有倒地,留下一雙乞求的眼眸,只盼著老兵對我施個善救,他甚至還來不及向老兵道一個謝字。
老兵看著死去的哥哥,抹了一把眼淚,那一刻,他真正懂得了當兵的“兵道”,抱著我就跑,成了我第二個親人。
不幸的是,約莫一個時辰之後,老兵筋疲力盡,終是被匪徒追上,少不得憤勇一場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