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是為院子裡這些孩子們祈禱,如果他們能被合適的人收養過上好日子最好不過,可惜天不遂人願,並不是每個像陳送的孩子都能被宋懷玉收養,更別提那個殘疾的小女孩,未來只會難上加難。
陳送和林院長擁抱,迎風吹得陳送眼眶泛紅,她低聲道:“我放假有空就回來,你得給我簽條算志願時長。”
北市一中倒沒有這個規矩,是陳送從小時候來這裡做志願的大學生們口中聽來的,現在就提起這件事無非是緩解林院長的心情,果然林院長笑了一聲,“簽,志願時長有多少算多少。”
不過之後確實沒有假期再留給陳送回孤兒院做志願活動了。
寒假時間短,一眨眼到暑假,她們又成了準高三,高考假期回來那天戚燕指著多媒體桌面上的倒計時說:“從今天開始,這個倒計時就是咱們的倒計時,你們從今天開始就是高三,高考就已經擺在你們面前了。”
“距離高考362天”。從那天開始,倒計時就已經不足一年了。
臨放暑假前戚燕站在講臺上宣佈暑期補課和住宿的事情,住宿其實不是強制性的,但戚燕知道,在高強度學習的情況下最遲到過年,所有學生都會住宿舍,為的就是爭取比走讀的學生多更多的學習時間,哪怕只有路上的十五分鐘。學校也知道這個情況,所以幹脆給每個同學都留了床位,只等著她們陸續申請住宿住進來。
座位在這個學期換過幾次,值日組也跟著輪換,結果這學期放假前還是陳送和淩湛一起洗拖布準備值日,進廁所前褚琮之剛問陳送要不要住校,陳送堅定地拒絕了。
哪怕是盛夏廁所也是陰涼的,兩把拖布疊著放在水池裡,水龍頭開到最大,陳送聞見保潔阿姨打掃完衛生的消毒水味,用力壓了壓拖布擠出髒水,水流順著瓷磚流進下水道。
鏡子上的水漬斑駁,擋住兩個人部分的臉,校服短袖被汗粘在身上,陳送抬了抬胳膊。
淩湛還是跟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一樣,不笑的時候顯出幾分冷意,天熱起來的時候陳送偶然跟褚琮之提起淩湛,打趣道:“看著淩湛那張冷臉都能降溫一點。”
褚琮之猶豫道:“啊……沒吧,其實她挺熱情的,人特別好。”
陳送看著鏡子裡眉眼冷淡的少女,水漬恰好遮住她沒什麼表情的眼睛,心想熱情可能是褚琮之限定。
“你在看什麼?”淩湛猛然開口,嚇得陳送一個激靈。
比起說話一向委婉的褚琮之,淩湛說話總是直白得讓人害怕。
陳送沒想到自己偷看被抓包,移開眼睛打哈哈:“沒看什麼。”
她跟淩湛並不熟,也沒想到淩湛會以這樣突然的方式跟她搭話。
“我覺得你應該看出來了。”淩湛說話沒頭沒尾,透過鏡子跟陳送對視,兩人一前一後站著,水流落在拖布上的聲音悶悶的。
陳送沒聽懂她是什麼意思,又隱約猜到什麼,“什麼?”
“我喜歡褚琮之。”這是陳送第一次聽見她連名帶姓地叫她。
喜歡的人的名字在嘴裡咀嚼,眉目冷淡的少女也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陳送猛然關掉正在流水的水龍頭,老舊的水龍頭發出尖銳的聲音,隨後衛生間歸於安靜,她轉身跟淩湛對視。
“你想說什麼?”
“你知道我什麼時候意識到的我喜歡她的嗎?”
兩個人幾乎同時開口,淩湛看著對麵人黑白分明的眼睛。
陳送沒有阻攔她說下去,她把這種沉默當成變相的允許,於是淩湛接著開口。
“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那天。”
淩湛在拿到分班名單的第一刻就發現了褚琮之,本以為這只是難得的跟幼年玩伴重逢的一個機會,甚至在開學的前一天她依然只是因為要見到曾經的朋友感到歡喜,甚至難以遏制地想象兩個人再見面時的場景。
可惜褚琮之沒有認出來她。
也是直到那個晚上,她看見陳送和褚琮之結伴離開,兩人的包掛是同一個系列的玩偶,跟它們的主人一樣肩並肩,緊密地依靠著。
她又想起褚琮之陌生的眼神。
淩湛突然感到無法呼吸。
在分別的日子裡不斷膨脹的想念,無數日夜對對方長大後的面孔的描摹,終於在這一刻徹底發酵變質。
真的只是在思念一個朋友嗎?
淩湛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