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裂
“嘭!”
直到宋家寶砸出來的杯子在她腳邊炸開,剩下的茶葉水撒了一地,玻璃碎片飛濺,有的應該飛過了她的腳踝,好在隔著衣物感受不到,宋懷玉這才清楚地發覺自己在幹什麼。
宋家寶依然坐在沙發中央,面色氣得鐵青,宋老太坐在他身邊,一邊拍著宋家寶的背給他順氣,一邊斜著眼打量宋懷玉,和她記憶裡的刻薄樣一模一樣,嘴裡嘀嘀咕咕些女孩兒書讀多了就是容易心野之類的話。
至於她的母親,何勝楠,聽到響聲急忙從廚房沖出來,避開一地狼藉上手拉她,“沒事兒吧?哎呦什麼事能鬧這麼厲害,父女倆有什麼可吵的,坐下來慢慢說、慢慢說......”
宋懷玉動了動腳,踩住的玻璃渣子和地板摩擦的聲音令人牙酸,她沒動,只是仍然站在客廳中央,靜靜地和宋家寶對視,直到後者率先錯開蒼老渾濁的眼睛。
“我再說一遍,不要妄想用結婚控制我,我不會被你們綁架供宋梁吸血。從你,再到你,”宋懷玉的目光從宋家寶落到宋老太身上,“我不會聽你們的。我不是招娣。”
何勝楠拉著宋懷玉的手一下子僵住,宋懷玉瞥見女人的眼眶慢慢發紅,垂下的劉海遮住半張側臉,身上還繫著發油的圍裙。
“這是我說的最後一次,”宋懷玉頓了很久,終於繼續開口,“以後沒什麼大事不要聯系我。”
何勝楠終於落下淚來,消瘦的肩膀開始顫抖,婆婆和丈夫對女兒的不喜她全部看在眼裡,但她只自欺欺人想著有了兒子就好了,女孩忍忍就過去了,都是一家人,再怎樣都是他們的女兒。
宋家寶的喘氣聲越來越重,宋老太尖利的聲音像一把刀割開沉默的空氣,“你這死丫頭,你爹養你這麼大,現在翅膀硬了敢這麼跟你爹說話,早知道當時就該直接掐死你!你個不知好歹的東西......”
宋懷玉只是沉默地看她,看那張布滿了皺紋的年邁的臉,試圖在她的褶皺中找到一絲和宋贏的相似之處。
但是沒有。
真是稀奇,她們曾是母女,是靠著一根臍帶相連的人,最後她卻和宋家寶無止境地相似,包括野蠻、自大,和居高自傲。
至於何勝楠,她的母親。
她不像宋梁,但也不像她。
宋懷玉的記憶裡沒有祖父和外祖父的影子,但她經常好奇那些應該是多麼強制的男人,才能讓兩個女人,和她們之後的所有女人都生活在桎梏之中。
如今明瞭了,大概那些男人們都和宋家寶是一個樣子,自以為是,自命不凡,又理所當然。
但這些都和她沒關繫了。
宋懷玉輕輕拉下何勝楠搭在她胳膊上的手,低頭看她通紅的眼睛,伸手攬住她的肩膀拍了拍,低聲道:“我走了,注意身體。”
宋懷玉進來的時候沒脫外套,沒換鞋,鑰匙還在大衣衣兜裡擱著,現在倒方便她離開,她踩過一地的茶水和玻璃碴子,在瓷磚上留下幾個模糊的腳印,腳尖的方向朝著門外。
老式的防盜門在她身後緩緩合上,把何勝楠的哭聲、宋老太的叫罵和宋家寶的怒吼聲都隔絕在身後。
她是從這扇門中走出的第二個叛逃者。
轉眼到了黃昏,日落西山。
宋卿和林鴻爾盤腿坐在地上,一人面前放著一臺電腦,矮桌上鋪滿了零零散散的紙張,兩個人工作得很認真,陳送仰面躺在一旁的沙發上,盯著天花板和吊燈發懵,回想不起來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
她外頭看兩個人亮著的螢幕,已經快六點了,宋懷玉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