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蘭克預算也不多，不然也不會貪便宜定這個房子。他說：“房東還是很善良的，他都不忍心當面騙我們。”
方清珏本來心情很糟，聽見這句話卻沒忍住，偏過頭很輕地笑了一聲。
就這樣，他們兩個人在這個危房裡渡過了最拮據的一段日子。等後面手頭稍微寬裕時，一起搬到了學校附近的留學生公寓。
這兩個靠助學貸款上學的倒黴蛋都是一分錢掰成八百瓣花。他們合租了一個不到十平方米的單人間，布蘭克出大頭，所以睡床。方清珏從二手市場淘了個單人床墊，睡在地上。
“我就是那時候撞見他哭的。”布蘭克說，“後來我也失戀了，和他一起喝酒。沒想到他酒量不好，沒一會兒就醉了，抱著一本書紅著眼睛問我，我們失去的也會難過地想要找回我們嗎？會嗎？他真的會難過嗎？”
江川的手倏地握緊了，指尖深深陷在掌心的皮肉之中，臉色就像鍋裡被沸水燙煮的面，白得沒了血色。
“別看他脾氣兇，在學校裡可受歡迎了。”布蘭克別有深意地說，“你可得好好珍惜，下次他不一定會回頭了。”
江川很輕地扯了下唇角，笑得有些勉強：“我會的。”
走廊傳來輕微的開門聲，隨後，方清珏的聲音貫穿了整個客廳：“江川！我去你大爺的！你把麻花辮給我解開！！”
布蘭克哆嗦了一下，整個人都被這一嗓子喊得有點懵，“他在說什麼？”
他們一直在用英語溝通，估計方清珏這些年也是，所以他聽見漢語時表情很茫然。
“沒什麼，起床氣而已。”江川笑著解釋。
話音一落，方清珏就從門框那探出了頭。他腦袋上紮著一個俏皮的蘋果揪兒，狼尾也被編成了辮。
他的目光和布蘭克一撞上，立馬紅著耳朵縮回了頭，嘭地一聲關上了門。
大抵是覺得丟人，方清珏一整個早晨都臭著一張臉，不搭理人。直到江川提出來想陪他一起上課，他的臉色才緩和了幾分。
合租房離學校不遠，或者說萊市本來就不大。方清珏平時都是騎單車上學，兩個人到階梯教室時，前排的座位已經佔滿了。
他拉著江川坐在最後一排，把斜挎包放在腿上，然後拿出膝上型電腦，開啟課件。
“我還以為你們醫學生基本都是實驗課呢。”江川支著下巴，像遊客似的四處打量，眼睛裡閃著興奮的光，好似比所有人都期待接下來的課。
方清珏鼻頭一酸，忽然感覺心裡悶悶的。他嗯了一聲，說：“剛開學頭幾節基本都是理論課。”
江川看過來，“實驗課我就不能旁聽了吧？”
方清珏聽罷，偏頭看向了窗外，沒說話。
這節課是口腔病理學，教授提到了遺傳性牙齦纖維瘤，江川聽得格外認真。不出幾分鐘，他就湊到方清珏耳邊，小聲咬耳朵：“不愧是研究生的課，我一個字都聽不懂。”
聽不懂還聽得那麼投入，看你好幾眼都沒發現。
方清珏轉著筆，說：“這和研究生有什麼關系，你是學音樂的，醫理課能聽懂才怪。”
“也是哦。”江川笑了笑，掏出手機玩起了遊戲。
這節課講到中午才結束。
方清珏收拾好書包，不緊不慢地往出走。江川不大理解：“你動作這麼慢，不怕搶不到飯嗎？”
“飯館那麼多，怕什麼。”
“方醫生，我們幹嘛不去食堂吃呢？”
方清珏短促地笑了一下，“我帶你去食堂看看。”
兩個人順著教學樓外的甬道往出走了很遠，然後拐進一棟樓，爬著樓梯來到了一個像是食堂又不太像食堂的地方。
江川看著一雙手能數得過來的視窗，頭一次露出了有點無語的表情：“我總算知道你胃病怎麼來的了。”
“平時都出去吃，但今天時間有點趕，湊合一口吧。”方清珏要了兩份飯，然後按著江川的肩膀，讓他坐在公共餐桌旁，自己去買咖啡。
沒想到哈德森教授也在，兩個人的目光對上時，他眼眸一亮，笑著說：“我還找你呢，布朗的診所缺人，你有時間就去面試吧。”
昨晚江川拿著他手機，把他所有兼職都辭了，只留了淩嘉澍那一處。方清珏正打算今天正兒八經找個牙科診所，沒想到哈德森就來雪中送炭了。
“謝謝教授。”他搶在哈德森之前付了賬，“我今天下午就去。”
哈德森挑著眉說：“那很好。”
等咖啡的間隙，兩個人聊了些有的沒的。哈德森的目光時不時就會落向他身後，最後好像是實在忍不住了，才問：“那個人你認識嗎？他一直在看你。”
方清珏回眸看過去，與江川的目光撞上。這人，偷看被抓包卻一點也不慌，反而微微一笑，泰然自若地挑了下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