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上次留了個口子，這次兩個人故技重施在診室碰頭，方清珏讓徐爸爸去交費，領人去觀察室補牙，狀似隨意地問：“你爸是怎麼挑中康博士的，熟人介紹？”
“我爸和他爸認識。”徐招娣坐在牙椅上躺下來。
“你和陳序剛分手沒多久，怎麼會這麼快就和別人走到談婚論嫁的地步？是不是你爸說了什麼？”
徐招娣面無表情的臉上滿是大寫加粗的抗拒：“……我們好不容易見一面，還是別聊這個了。”
方清珏一邊給器材消毒一邊說：“招娣，你是不是在和陳序賭氣。”
“……我沒有。”她用手捂住臉，聲音又悶又沉，“我都把他傷透了，哪有臉這麼做……”
方清珏掀起眼皮看她，神情略顯意外：“你知道他是被冤枉的？”
徐招娣輕輕地點了點頭，“他不是這種人……”
“那你為什麼打電話罵他？”
“當時確實是氣上頭了，”徐招娣抽泣著，“冷靜下來就後悔了，但他不肯見我了。”
方清珏把器材往無菌盤裡一扔，甩出啪地一聲，心道，感情這兩人是硬生生被攪和黃的。
他掏出手機給她轉發陳序查到的資訊：“那個康博士有暴力傾向，不是什麼好東西。”
徐招娣眨了眨眼：“……我知道。”
“你知道？”方清珏意外極了，“你知道你還考慮要不要和他結婚？你瘋了？”
“他一個月回不了幾次家，結了也跟沒結一樣。我爸說天才都有點怪癖，他媽媽也很喜歡我，嫁過去不會有婆媳矛盾——”
“那你知道你爸為什麼這麼殷勤地促成你們的婚事嗎？”
徐招娣突然不說話了。
方清珏抓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扯，直視那雙泛紅的眼睛：“康家和你爸合作了一個百萬大單，在他們上門提親以後。”
徐招娣眼裡沒有意外，只有很濃重的難過：“他說只要兩家利益繫結，康家就不敢怠慢我……”
原來她什麼都知道！
方清珏氣得站了起來，“這話你信嗎？”
“他是我爸啊，他怎麼會騙我。”
“你——”他徹底被噎住了，“你就沒發現你爸也有問題？”
“我爸能有什麼問題？”
“你爸沒問題會把你往火坑裡推？！”
徐招娣搖了搖頭，固執地說：“他是我爸，他不會害我的。”
直到這一秒，方清珏才意識到有問題的人不是康博士，也不是徐爸爸，而是徐招娣。
她從小沒父母疼愛，比常人更渴望親情和溫暖。在遭遇考編失敗，失去摯愛，陷在失戀的陰影中走不出來的時候，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抓住了這世界上僅剩的唯一的最親近的人。
哪怕她已經察覺到這顆稻草是有問題的，正以微不可察的速度帶著她慢慢下墜。
但她捨不得這僅存的一點溫暖，所以明知前面是火坑，卻依舊猶豫不決——跳吧，心不甘情不願，不跳又擔心失去爸爸為數不多的關愛。
怪不得徐爸爸看她看得像犯人，她卻絲毫沒有反抗，方清珏只當她還是過去那個從來不敢說“不”的小女孩，壓根沒深思過。
他越想越氣，不斷在屋子裡來來回回地走，不知道第多少次走到牙椅旁的時候，驀然抬腳踹翻了滑輪椅。
只聽“咣”地一聲重響，徐招娣驚得睜大了眼。她的眼睛跟小鹿似的，看過來的目光裡透著膽怯，讓方清珏覺得自己才是暴躁症患者。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翻湧在心頭的情緒，問：“你知不知道你爸私下找過陳序？你以為他是被你傷透了才和你分手的嗎？”
方清珏扯下口罩，用手點著徐招娣握在手裡的手機，“這些全是他查出來的，這麼私密的事他兩天就挖出來了，他查得這麼著急到底是為什麼？”
徐招娣的睫毛上掛著一滴淚珠，臉上透著怔愣和不解，還有一絲不甚明顯的狼狽：“我爸找過他？”
“不然他為什麼提分手，為什麼對你避而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