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n.舊友再見 恩怨參半如何圈攬8）……
聞言, 江川微微睜大了雙眼。
他多少是有點意外的，畢竟他都不知道方清珏回澳洲到底是要做什麼，看見林真真才隱約猜到了, 但仍舊不敢相信，直到方清珏直白地說要斷絕關系。
“你說我不肯給你信任，其實你也一樣。”方清珏用手指點他的胸口，一下又一下，“你始終不怎麼相信我對你的感情，哪怕今天的事你都看見了，你也參與其中，你還是不放心, 你擔心我哪天後悔了會怪你。”
江川趴在方清珏身上, 沉默地抱著他, 半晌才低低開口, “我只是有點後悔……”
“後悔什麼？”
是啊。
後悔什麼呢？
江川閉上眼, 腦海裡立刻浮現出方清珏放學後來店裡做家務的模樣。
那時候他以為他是覺得陳婆年紀大了幹活不方便，沒想到是因為他從小在這種環境下長大，以為這是表達愛的方式。
他在用這種行為去表達他對陳婆的愛, 或者說是習慣了用這種方式去討林真真的好臉色，所以也下意識這樣討好陳婆, 甚至剛住進筒子樓那段時間，他也是這麼討好自己的。
“我應該早點認識方程, 不對，”江川立刻改口，“我應該早點去認識你。”
方清珏聽罷，沉默了一會兒，說：“沒用的。”
“你引導方程的時候, 他剛好有喜歡的人，正需要學習怎麼去愛。”
“因為他需要，你才有機會引導，他才發現我們家不正常。在這之前他沒有喜歡的人，也就沒有愛人的需求，那別人再怎麼引導都沒用。”
江川沒說話，好像是不大贊同他的看法。
“我也是一樣。”方清珏說，“得我自己先意識到，這時候別人幾句話就能點撥我，不然再多努力都白費。”
所以沒有什麼或早或晚，一切都是剛剛好的，至少從他的角度來說是這樣的。
他剛意識到林真真的區別對待，方一航就回來了，那隻粘著他的橘貓也消失了。他之前十五年所信任的全部崩塌，他唯一擁有的也棄他而去，他有父有母有兄長，卻和孤兒沒什麼區別。
他才開始思考為什麼要活著，活著有什麼意義，開始思考親子關系，思考他的人生價值。
江川就是在這時候出現在他的生活裡，在他站在懸崖邊或是倒在爛泥裡時逆著光一步步走近，在他有可能選擇跳下去從此擺爛一蹶不振的時候教會了他抬頭，不要只看地上的坑坑窪窪，也要看看遠處的白雲和晴空萬裡。
“還是後悔。”江川抱緊了他，臉埋在他頸窩，聲音有點顫，“太後悔了。”
方清珏知道他後悔的不止是出現得太晚這件事。可怎麼說呢，那根刺雖然不在了，他也沒那麼恨了，但依舊沒辦法真的釋懷地勸慰什麼。
畢竟實打實受傷的是他。所以他只能把胳膊搭在江川後背，伸手去撫摸他的頭發。
江川在他身上趴了很久，始終一聲不吭，等方清珏感覺肩上的衣料莫名變得潮濕，洇得肌膚都有點涼時終於意識到了什麼，正想開口，壓在枕下的手機忽然震了震。
江川的臉在被子上蹭了蹭，然後摸出手機看了一眼，說：“航班延時了。”
他聲音聽起來很正常，如果不是肩頭的觸感太過真實，還有那雙微微泛紅的眼，根本看不出任何異常。
方清珏心尖抽抽了一下。
這些年，他見過失意的江川，落魄的江川，走投無路的江川，生無可戀的江川，就是沒見過哭泣的江川。
這是第一次。
心髒忽然變得很柔軟，軟到皺巴成一團，變成很小很小的一坨，泡在墨爾本這陰冷潮濕的冬雨裡，發酸發脹。
方清珏不著痕跡地錯開了目光，沒拆穿，也沒去看江川，“得等雨停。”
江川嗯了一聲，起身進了洗手間。
淅淅瀝瀝的水聲響了好久，久到方清珏懷疑再洗下去臉皮都要破了的時候，江川才濕著額發從衛生間裡走出來。
他的眼眶依舊很紅，紅得像是藉著洗臉又哭了一場。方清珏的心髒彷彿被攥緊了，酸脹著疼。他不配合著演戲了，抬手把江川拽進了懷裡。
這要是在以前，那個戴著面具的江川高低得找個合適的藉口在衛生間躲到眼睛退紅了才出來，或者撒個謊把這件事糊弄過去，絕不會像現在這樣老老實實任由方清珏揭下這層遮羞布。
“江川。”方清珏聲音壓得很低，顯得有點澀，“我以後也只有你了。”
江川握著他的手，大拇指在他手腕上來回摩挲，像在遲疑什麼，或者說，他有點無法確定方清珏這份決絕是不是出於可憐，所以幾秒後才嗯了一聲，說：“這輩子都有我呢。”
方清珏垂眼看著他。
他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怎麼使勁都沒有用，索性不再使了，也不說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