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他突然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明明什麼道理都懂卻仍舊過不好這一生。
因為有些事想通了沒用,即便下定了決心,到真正去做時也會發現下不去手。
他向後挪了一寸拉開距離,站起身來:“我去趟洗手間。”
純姐掩唇笑了一聲,不甚在意道:“去吧。”
江川站在走廊裡,懶散地倚著牆,摸出最後一根煙,點燃了。
嘈雜的環境最容易讓人心煩意亂,他吸一口,覺得陳婆的命更重要,再吸一口,又實在無法說服自己去妥協。
腦子裡有兩個小人在打架,理智和情感較著勁,始終得不出結論。
醫生說陳婆現在每分每秒都在受罪,手術成功也只能延緩幾個月壽命。
沒誰能扛得住癌症晚期,尤其是她這樣老人,強留於世堪比折磨。
可江川就是不願意放手。
人這一生能擁有的東西有限,他失去了夢想,失去了親人,唯一能抓住的,不過是陳婆這個人,這點貧瘠的愛。
哪怕用再昂貴的醫療裝置,哪怕需要他一次次打破底線,他也想將這個人的生命拉長一分鐘。
哪怕只有一分鐘。
一根煙燃盡,江川把煙蒂扔在地上,用鞋尖碾滅,然後把心一橫,轉身準備回包房。
“叮——”
一條銀行卡存款提示,提示成功入賬八百元。
江川怔怔地看著手機螢幕,驀然發現今天是新的一月,方清珏打工的奶茶店開資了。
“嘭。”
後背被人撞了一下,力氣不算大,江川回過頭,和一個留著圓寸,長得很野性的男生對上了視線。
“挺巧兒啊。”他一口京片子,說話時笑著遞過來一盒煙,“還你的。”
江川垂眼看著軟藍裝的黃鶴樓,想起幾天前,陳婆手術完那一晚,他趁著夜色在湖邊散心,正好撞見這個男生把比他大好幾歲的哥哥按在車頭的蓋板上強吻。
那車停在湖邊,正對著酒吧街,兩岸的人都能看見他像餓狼撲食,撕壞了人家的襯衫,還差點扒下褲子。
然後,他哥哥一腳將他踹翻在地,開車離開了。
江川當時只是路過,沒想到就遭了殃,被揪著衣領質問都看到了什麼。
說不清是為什麼,他當時第一反應是砸過去一拳,然後兩個人就打了起來。
這人學過近身格鬥,和他身手不相上下,兩個人打得筋疲力盡誰都沒佔到便宜,最後雙雙躺在大馬路上大口大口地 喘著氣。
湖邊空氣濕度高,風吹過來的時候涼絲絲的,有點潮,江川的胸脯上下起伏著,感覺憋了幾個月無處宣洩的煩悶在不知不覺間一掃而空,連呼吸都順暢了許多。
正是因此,他遞過去一根煙,主動化幹戈。沒想到這人還記著,今天一碰面就還了一盒。
“你這一包夠我買七八條紅塔山了。”
江川搖了搖頭,沒要,男生便勾起一側唇角,把煙收了起來,“您怎麼上這兒玩來了,這地方是專門開給富婆姐姐們的。”
江川悄然握緊了手機,指尖隱隱泛白。
“來找個人。”他掉頭往出走,“還有事,先走了。”
“那趕巧兒。”男生跟上來,“我也是。”
江川沒說話,自顧自地低頭往出走,步伐邁得很快。
推開酒吧的旋轉門,就見門口多出來一輛杜卡迪supereggera v4,都沒落鎖,藍色頭盔很隨意地掛在車把手上。這車落地價至少一百五十萬,是gp愛好者鐘愛的賽車款式,秦朗也有一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