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珏沒有鬆口。
江川在他耳邊抽了一口氣,然後就饜足地笑了出來,“真的很想你,沒撒謊。”
他像瘋了似的,折騰了整整一夜,直到天矇矇亮的時候才停下來,抱著方清珏回了南臥。
“威哥在這件事上出了不少力,我不好拂他面子。”
“鬼信。”
方清珏翻過身去背對他。
“真的。他這個人吧……”江川停頓了一下,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幹脆說:“總之不能讓他知道我們的關系,不然會很麻煩,所以我沒辦法拒絕他,只能看照片裝裝樣子。”
等了兩個月才等來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解釋,方清珏根本說服不了自己去相信。
“寶寶,”江川貼過來從後面抱住了他,腦門貼著他的後脖頸親暱地蹭了蹭,“真的,你信我。”
熹微的光線透過窗簾的縫隙闖進來,趕走了一室昏暗。方清珏一眨不眨地盯著寫字桌,古井無波的面容漾出幾分不易察覺的悲傷。
“江川……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這我哪兒知道啊,你知道嗎?”
“那我換個問法。”他聲音輕極了,像是沒什麼底氣,“你是什麼時候意識到你喜歡我的。”
江川沉默片刻,似笑非笑地問:“怎麼突然問這個?”
方清珏沒回答。
喜歡的人受傷住院,他怎麼可能故意不去看,再怎麼生氣都會去的。只是他去的時候,威哥和幾個他不認識的人在和江川聊事情,江川讓他先回去寫作業,他就走了。
第二天再去,屁股還沒坐熱,江川就又趕他回家寫作業。
方清珏氣不打一處來,特意挑了週末休息時間去,剛到病房門口就看見胖子坐在床尾和江川一塊吃飯,威哥坐在輸液架旁的椅子上剝橘子,“你捨不得他跑前跑後,倒捨得小伍像老媽子一樣伺候你。”
沒等江川說什麼,胖子便道:“他不一樣,他救過川哥的命。”
他救過川哥的命。
方清珏被這句話釘在了原地。
很多過去從未在意過的細節一點點在眼前鋪開,曾令他感動得一塌糊塗的表白和專屬情歌此時此刻竟讓他生出一種恐懼。
忘記是在哪裡看到的一個說法——喜歡是藏不住的,就算捂住了嘴巴,愛意也會從眼睛裡跑出來。
那種飽含情緒的,深邃複雜又溫柔的眼神,在江川投海被救上來之前,從來沒有出現過。
方清珏慢慢閉上了眼,不想再問,也不敢再問了。
*
港城雖然地處北方,夏天卻和南方一樣潮濕悶熱,連海風都帶著逼人的熱意。
期末考試一結束,方清珏就無縫銜接升入高三魔鬼訓練營,老師天天上課跟打仗似的,半個月就講完了一本書的知識點。
七月末,他過生日這天,恰好有獅子座流星雨。
胖子和江川搭好了帳篷,方清珏叫上了陳序和徐招娣,憑生頭一回正兒八經地過了次生日。
“仔仔,許願吧。”江川熄滅帳篷裡的燈,迎著燭火望過來。
方清珏和他對視了幾秒,隨即閉上了眼。
陀思安耶夫斯基在書裡寫,缺愛的人會瘋狂地給不缺愛的人獻愛,就像窮光蛋在給億萬富翁捐款。
他也想給江川別的,但他兩手空空,除了一文不值的愛,就只有一文不值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