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人那雙泥做的，用顏料塗上的慘白眼球中央是黑黢黢瞳仁，此刻正盯著門口兩人。
“你們是一家人啊。”泥人說話時漸漸走動，抖落泥土腳印，在樓梯口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一步步下樓，像泥溶在水裡。
“謝不秋謝不秋！”時流緊張地抓住謝不秋的胳膊，瞪大眼睛，道，“你剛才看見了嗎？”
“她是泥做的，是泥偶！”時流握著謝不秋胳膊的手指越來越緊，他顯露出一種神經質，語速加快，越發急切地問，“你看見了嗎？你看見了嗎！”
“她是怪物！”
謝不秋神色莫名，嘆道，“看見了。”
“天吶！天吶！我們住進怪物的房子裡面了嗎？”時流恐懼地驚嘆，同時陷入思考，頓悟般感嘆著，難怪，難怪這裡這麼不同尋常，他們都是怪物，全部人都是。
見過的、未見過的鄰居都是不知名的怪獸。
在瞬間的驚恐後，時流將臉貼近謝不秋的耳畔，發現了什麼秘密那般，悄悄說道，“你說，怪物是能被殺死的嗎？”
那語調粘黏，顫抖，帶著壓抑，卻難言興奮。
分不清是恐懼還是期待。
謝不秋呼吸停頓，“時流，你先別想這些。”
“可是住在怪物的世界會很危險。”時流露出不解，“或者你更想搬家？”
“等等，搬家也不一定安全吧。”
時流又否定搬家的想法，道，“要是全世界都是這樣的怪物呢？我們搬到哪裡去？”
“我們之前的房子……”時流停下來思考，想說之前的鄰居，他越用力去想，腦子越是空白，疼痛得要炸開，“我們之前的鄰居……”
“我們之前的鄰居是什麼樣子，啊啊啊啊——”時流抱著頭，雙手擠壓頭顱，“我們之前的鄰居是什麼樣子我怎麼想不起來了？”
“我們之前住在哪？”
痛苦越來越明顯，時流忍不住大吼出來。
怎麼會？怎麼會！
他怎麼想不起來，明明昨天才搬過來？
他是有過去的人。
等等，他是有過去的人嗎？？
“謝不秋，我頭痛。”時流從喉嚨裡擠出這句話。
“別想了！別想那麼多！”謝不秋急切道，顧不上上班，反手關上房門，將時流推進家裡，“別想那麼多！我在這裡！”
他聲音又急又快，罕見地失去沉穩的模樣，謝不秋將時流抱得緊緊的，有規律地撫摸時流後背，強迫自己語調柔和，“沒關系，不要想，都是無關緊要的人。”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就夠了不是嗎？”
“我愛你，能給你一切，你也只需要我。”
“對吧，時流。”
“寶貝。”
謝不秋語調越來越柔，柔和到像變了個人。
他半跪在地上，右手一下一下拍著時流的後背，像心髒運送血液那樣，將理智、溫情、平靜泵進時流身體裡。
時流慢慢冷靜下來，“我想不起來以前……”
“沒關系。”謝不秋目光柔和，“那不重要。”
“不是嗎？”
“你還有我。”謝不秋擦掉時流剛才情緒激動時眼角溢位的淚水，“你有我就夠了。”
“我就在你身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