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這道人影走過去。
才走了兩步,宋厭已經跌跌撞撞沖出來,張開為了掙脫禁制滿是血痕的胳膊,咬緊牙關,頂著鋪天蓋地的龍威護住了宋汝瓷。
“你兒子是我打的,禍也是我闖的,和我爹沒關系。”
宋厭盯著他:“老龍王,你要打就打,要殺就殺,敢動我爹一下,我做了鬼也不會放過你!”
瀾滄江龍君被他攔住,若有所思,垂眸望著這不大點的人族幼童。
宋汝瓷抬手,按了按宋厭的肩膀:“厭兒。”
宋汝瓷咳了幾聲,嚥下喉間翻湧血氣,溫聲說:“這是我與龍君的事,到我身後來。”
宋厭急得要命:“不行!”
宋汝瓷溫和地望著他,張了張口,卻又止不住地開始咳嗽,瘦削肩膀咳得微顫,雖然抬手掩著口,恍惚間卻已能在那一片蒼白間窺見殷紅血色。
宋厭臉色大變,撲過去扶住他:“爹!”
咳嗽個不停的人居然還有心情笑。
宋汝瓷抬眼望了望他,那一片柔和的煙水霧澤裡,透出些令人恍惚的暖色。
宋汝瓷摸了摸他的頭發:“嗯。”
宋汝瓷好像很為這個字高興,彎著眼睛,微微地朝他笑。
……天底下脾氣最硬的小孩才能忍得住發酸的鼻腔,犟著不肯鑽進這個懷抱裡。
宋厭幾乎要把唇角咬爛,死死忍著淚,手忙腳亂地翻出自己在擂臺上贏的仙丹,從玉瓶裡倒出一顆:“張嘴,快,吃了就不咳了……”
他笨拙地模仿褚宴的語氣、動作,哄著宋汝瓷吃藥,把拼命贏來、攢下的丹藥倒在手心,捧到不含血色的唇邊。
那雙霜藍眼眸微微怔了下,隨即又恢複柔和弧度,眼尾牽起溫存的細細紋路,配合著張口。
下一刻,丹藥卻消失。
宋厭的靈覺敏銳,倏地轉頭,眼裡迸出沖天戾氣,死盯著那老龍王。
“這藥的藥性太烈,藥毒未除,是黃級下品的劣丹。”
瀾滄江龍君手中拿著那個隔空攝來的玉瓶,只看了看,便隨手拋回給他:“你父親體弱,不能吃。”
宋厭的臉色變了變,攥緊手中玉瓶,低頭看了看,又抬頭,神情警惕。
但他畢竟實在太年幼了,修煉畢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再強的根骨天賦,也不可能抵得上龍族的千年修為。
瀾滄江龍君只是抬手一揮,便有無形江水之力將宋厭裹住。
幼童動彈不得、發不出聲,絕望睜大的眼睛裡,那裝一身藍袍的龍王走到輪椅前,半跪下來,按住宋汝瓷的一側腕脈,注入了些許精純靈力。
“雪襟星官。”敖瀾的聲音很低,“多年不見。”
敖逍錯愕瞪圓了眼睛。
他從沒見過,他父親對什麼人這樣和顏悅色,甚至稱得上是溫言細語——就連天上派來宣旨的使臣,瀾滄江龍君也一向不假辭色,公事公辦冷若冰霜。若非如此,以瀾滄江龍君的修為功績,早就上了那九天應元府。
此刻,龍君卻只是半跪在輪椅前,為這個被他叫“雪襟星官”的人注入靈力、調理心脈:“還記得我嗎?”
調理心脈難免激起暗傷,宋汝瓷微闔著眼,抿唇負痛忍耐,聽見這句話,睫毛動了下,緩緩張開眼睛。
敖逍有些不安,急著膝行過去:“父王!您是不是被騙了,他不是什麼星官,就是個賣糖葫蘆的——”
“住口!”瀾滄江龍君神情冰冷,“是我太縱容你了,一時心軟貽害無窮。”
“你也不必再在此地再生禍害,今日便跟我回龍宮禁足,三百年內不準出水面半步,否則我親手扒了你的龍鱗。”
敖逍如遭雷擊,臉色慘白,跪在不遠處。
龍君收回看向這個孽障的視線,轉回目光,看向宋汝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