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宴答應,用法力將宋厭送回了臥房。他仍舊站在院子裡,護衛小院的金色律法條文隱去,聽得見蛐蛐鳴叫,察覺得到夜霧裡的淡淡曇花香。
“我給你種了曇花。”褚宴去握他的手,引著他,走到院牆邊,“聞得見嗎?”
他握著那隻素白柔軟的手,觸控薄如蟬翼的花瓣,慢慢講這花瓣潔白,光潤,一瓣疊著一瓣,漂亮得像瓷,講金色的花蕊,稍微引過來一點帶著冷香的薄霧。
褚宴像是用最溫柔的語調哄著一尊玉人,星官被他牽著,目不能視物,眼睛裡是萬千世界鬥轉星移。
“我還是破了戒,溝通了星霜之力。”宋汝瓷說,“我不該用的,對不起,我很想保護我的家。”
“不是你的錯。”褚宴輕輕摸他的頭發,“你是察覺到我想殺了那個仙人,那個仙人也想殺了我。”
褚宴說:“怪我讓你擔心了。”
那雙銀色的眼睛輕輕彎了下,搖頭,這個動作已經變得有些緩慢,僵硬得像個偶人。
褚宴幫他暖著關節,無濟於事,這不是寒冷的緣故。
這具身體已經不會覺得冷。
溝通天地動用星辰之力的結果,就是更靠近“那個世界”,在宋氏獲罪被流放時,為了守護家族,宋雪襟就已經強行動用過一次力量……只可惜星辰的力量對凡人效用反而不大。
越是接近天道,踏入天軌,越會被這種力量所束縛。
天道恆常。
手指撫摸脆弱的花瓣,動作也慢慢變得不那麼流暢,星官成為星霜之力的容器,指尖已經隱隱透出玉色。
“……厭兒。”星官輕聲說,“你不要總是打他,輕輕的,打一下。”
“他疼了就別打了。”
“改了就別打了。”
星官說:“你哄一鬨他,像……”
褚宴替他把話說下去:“像哄你一樣。”
星官輕輕抿唇,模仿一個笑容,星霜之力會洗滌去凡俗人性,只留下最潔淨、最無暇的部分。
像是落入俗世的神。
垂眸悲憫,觸碰時卻冰涼。
白皙指尖撫摸褚宴的臉,很緩慢,很柔和:“你長得很好,靖之,等我做了星偶,請你來看我,幫我擦一擦灰。”
星偶是供奉給星辰的祭品,可能是人,也可能是什麼動物,被最純淨的力量完全填滿軀殼,淨化成玉雕瓷偶,永遠跪坐著拜望星辰,不染塵埃。
“我要走了。”星官說,“褚大人,靖之,再會。”
褚宴握住他的手腕。
掌心的力道並不能稱之為固執——那依舊是人性的部分,月下的雪影更像是在被什麼召喚,無知無覺、無喜無悲地,往最靠近星辰的地方走過去。
被扯得無法離開,就暫時停下,那雙銀色的瞳孔微微轉動,望向跟上來的人影。
肩上明明還披著鴉青色的捕快袍。
褚宴摸了摸他的頭發,是種很奇妙的手感,柔順異常,冰涼,像是觸控到星光織成的綢緞。
睫毛也是玉色,肌膚是泛著光澤的瓷白。
修長漂亮的手指固定在微蜷的姿勢,摸上去變得硬而光滑,覆著月光,卻像是有些凝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