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宋汝瓷朝他彎了彎眼睛,“我不是很餓,不想吃東西。”
宋厭皺了皺眉。
他們吃上一頓飯的時候,這人也是這麼說的,沒有胃口,不是很餓。
宋厭問:“你能辟穀嗎?”
從沒有人教過宋厭禮數,他又不愛說話,開口言辭難免生硬,聽著無禮,其實不是那個意思。
這要慢慢地教,不能太急。
宋汝瓷的脾氣好,也不覺得冒犯,坐在那裡,當真想了一會兒:“不能。”
辟穀是修仙之人的本事,境界到了就不食不饑,凡人是做不到的。宋雪襟的確有些異於常人的地方,但本事全在觀夜占星,並不在這些。
“那要吃飯。”宋厭頓了頓,又問,“你不餓嗎?”
星霜流轉的眼瞳輕輕眨了下,望著他。
宋家沒有需要家主大聲講話的地方,也不需要家主考慮餓不餓、下頓飯吃什麼,無微不至,樣樣都有人直接送到眼前。
宋雪襟這輩子也沒高過聲,稍微說多的話,也只有占星的讖語。他的嗓音很輕,語氣也柔緩,咬字不快,比仙人還不沾人間煙火。
就這會兒,他們只是坐在一張半舊的、有點擦不淨的油光的桌子旁邊。
宋雪襟沒摘帷帽,靜靜坐著。
附近的人都莫名其妙吃相斯文、坐得挺直,唏哩呼嚕喝湯的動靜都不見了。
……
宋厭深埋著頭,嘴唇繃得很緊,抿成一線,眉頭擰著。
他其實已經覺得自己是惹了禍。
不該聽見那種汙穢字眼,就失控發瘋,去咬人——他只是實在忍不了,那些人說那種話,就都該死。
可畢竟是惹禍了,如果不是因為他沖動莽撞,那混賬畜生就不會摔碎玉牒,他們就不需要繞這麼一大圈十幾裡的路,也不需要花錢僱馬車。
歸根結底,是他惹了麻煩。
宋厭沉默半晌,低聲問:“你是不是,是不是不喜歡,吃這個?”
宋厭自己完全沒察覺,但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居然已經不自覺輕柔,就像那些本來就環繞家主的宋家人一樣。
宋厭也聽說過,宋雪襟在宋家吃的東西,是分毫不能馬虎的。什麼“梅花蕊心的雪水化了方可烹茶”、“朝露煮熟的米”、“不經明火不染葷腥”,規矩多得很。
宋厭摸了摸自己衣服內襯裡縫的那個布袋。
裡面有幾枚銅板。
指頭攥得泛白,宋厭橫了橫心,還是低聲對宋雪襟說:“你坐在這,我馬上回來,不要亂走,你太顯眼了。”
說完,宋厭就跳下凳子。
他拔腿朝過來路上的一個糖水攤子跑過去——他聽見小販吆喝了,那有賣“冰雪冷元子”和“甘草冰雪涼水”的,這東西宋雪襟總會喜歡喝了吧?
宋厭跑遠,系統也及時掏出資料望遠鏡跟過去。
宋厭居然是會討價還價的。
只不過這種市井之爭,難免拉扯不休,為了點蠅頭小利寸步不讓,在宋雪襟面前,宋厭不肯這麼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