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倒也難免,在這種地方,像宋雪襟這種人實在太顯眼了。
哪怕已經換了樸素的布衣青衫,加了件半舊的披風、戴了兜帽,也一樣沒什麼效果。
……不如說,效果好像是反的。
看個不停的人變得更多了。
宋汝瓷對這種視線不算敏感,倒是受到的影響不算多,但宋厭對人的注視極警惕,緊攥著宋汝瓷的披風,每次被人看就狠狠瞪回去。
被瞪的人要麼訕訕、要麼惱火,甚至有脾氣大的,幾乎忍不住要動粗。
可不論多惱火,看著臭屁小孩被那道雪影攏著往身後輕輕一攬,被掃上一眼,就立刻沒脾氣了。
這種情形就……多少有些古怪。
很是古怪。
都看什麼呢?
系統還沒分析出具體情況,只是十分警惕,藏在宋汝瓷束發的簡樸青布條裡,依舊舉著望遠鏡到處查探。
還真叫它查出風險,不遠處茶館裡坐著的,是幾個被派來拜師學藝、訪道求仙,同在京城的世家紈絝。
宋家如日中天的時候可是沒他們蹭一下的份。
這會兒都知道,宋家落敗了,連家主都淪落得寒酸窘迫——宋家家主,宋雪襟,那位目下無塵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星官。
當年在京城,宋雪襟要走的路,是要提前一時三刻淨街、灑掃,不準半個閑雜人等出沒的。
最有本事的紈絝,也無非是藏在高樓欄杆後,窺探一眼那個隱在厚重漆黑祭袍下的影子,宋家不準任何人議論家主,當初不過是口花花題歪詩,寫了幾句細腰、雪頸、美人……就有不長眼的二流世家紈絝險些被鞭殺在街頭。
如今又怎麼樣,還不是讓人隨便看個夠?
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子飛到宋汝瓷腳下。
“司星郎?”笑嘻嘻的紈絝揚聲招手吆喝,流裡流氣,坐得東歪西倒,“討錢呢?來陪爺們喝兩杯……”
宋厭的眼裡驟然迸出殺氣,擰身就要撲過去,被柔和力道按住肩膀,還掙紮著要撿起什麼東西往那個方向砸。
宋汝瓷的那隻手並不如何有力,但只是輕輕一攬,就將他圈在身後。
“誒呦!嚇死人了。”紈絝嬉皮笑臉,“這麼兇啊?小東西,你也是來拜師的吧?”
“宋家完了,別跟著他了,過來給我們磕個頭,我們可有專門從天衍宗求來的玉牒,想不想要?”
……
街角,幾個身影也正往這邊看。
天青長袍,背負長劍,是天衍宗的玄級弟子。
其中一個皺著眉,神色很沉。旁邊的人頻頻向街道那邊張望,壓低聲音:“宋衛,這就是你們家主?”
“一群沒臉沒皮的混賬東西,還想上天衍宗,真以為阿貓阿狗也能求仙?”
“可恨大師兄沒出關,沒人能教訓他們,咱們又不準對凡人動手——等開山門拜師那天,非撅碎了他們的玉牒!”
“別氣了,咱們求仙,就不再入凡塵俗世了。”
“對了,宋衛,你們家主只是送孩子來修仙嗎?他自己不打算修嗎?我就是問問,咱們藏經閣好像還缺人……”
話音沒落,這幾個弟子都愣了下,神色微變,眨眼間噤聲垂手肅立,彼此交換的視線裡還有錯愕震驚。
——大師兄怎麼出關了?!?
還有更熱鬧的,不遠處正鬧得越來越大,那幾個紈絝光說不夠,還要趁火打劫上手“過個癮”,被那個跟著宋氏家主的小孩一口狠狠咬在了胳膊上,正玩命甩著大罵,言辭羞辱至極,像是恨不得今晚就要了那位雪玉謫仙似的司星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