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灰狼最柔軟的腹部絨毛耐心安撫,攏著脊背、託著後腦,濕漉鼻尖捧著冰冰涼涼的小鼻子尖,聽說腳下完全懸空會不安,於是狼尾回捲擋住蜷起的雙腿,讓博士踩著。
感官被無限放大,敏銳到極點,能聽見雜貨店外的交談和腳步聲。
沒關系,不響,一點也不響。現在已經是有規則、秩序和法律的地下城,制度嚴格,保護每個人的私有財産,小貓不應聲,就不會有人進來。
這是他們的家。
神聖不可侵犯的家。
宋汝瓷握住半舊的作戰服,耳朵尖濕漉漉地落在淺色奶油金裡,琥珀蜜色的眼睛睜大,在衣櫃這種昏暗的地方,虹膜融化到極限,像濃稠的花蜜。
陵拾忍不住低頭去嘗,他大概也産生了幻覺,他彷彿真的嘗到了甜蜜、嘗到了這世上最美好的東西。
小貓博士伸手抱住了他的背。
這是潛意識的寶貴信任,沒有絲毫提防,在最不安的時候,他的博士還是會下意識地伸手抱住他。
但敏感、天真和羞澀也同樣是柔軟到極點的純淨本能。
這並不奇怪,小貓就是這樣的,本性也會沖突,自己會追殺自己的尾巴,有時候會被自己的後腿神秘連環蹬。
所以小貓博士需要處理兩個念頭,一邊抱他一邊往他懷裡藏,一邊有點急促地小口呼氣,一邊又想團成一個小奶油團,尾巴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彎成了個一波三折的波浪號。
狼王知道,狼王不急,狼王忍得住不笑。
忍不住。
陵拾輕咳一聲,輕輕笑了下,被小貓胡亂咬了一口,一點也不疼,倒是抬頭的時候有輕微拉扯感,那種相當細小的疼微微停頓著遲疑了一小會兒……拽了拽。
又拽了拽。
小貓的小尖牙卡在狼毛裡了。
陵拾:“。”
這次笑得更厲害,收獲小貓尾巴的拍打,十分威風,足足五下。
陵拾及時握住毛絨絨尾巴,攏在掌心低頭親了親,向尾巴道歉,都怪他。
為什麼不梳毛,為什麼不護理,為什麼這麼不柔順。
陵拾救出被困狼毛的雪白小尖牙,痛改前非,板住臉色,捧起差一點就融化淌走的小貓,好好地哄著收回懷裡。
“不笑。”狼王說,“怎麼能笑,過分。”
他批評自己,薅了一撮最柔順的狼毛賠給博士。
陵拾低頭繼續好好親這一點漾著波紋的琥珀色,輕輕地流連輾轉,按在尾根的手指畫著圈,被收攏著裹在懷中的柔軟身軀本能蜷起,呼吸變得更急,眼睛裡湧出水汽。
“沒關系……沒關系。”陵拾幾乎是用氣聲貼在他耳邊安慰,“好小貓……”
狼王相當敏銳的聽力已經確認,外面的安全域性巡查員已經走了——不過這件事或許也不非得在這時候特地停下來彙報。
陵拾忽然低頭問:“咬我一口好不好?”
可以咬在沒弄壞的那邊耳朵上,就當是打了個標,他回頭可以弄個小貓爪印去找維克多定製個耳骨釘。
這樣一切就非常明確了。
……這麼個要求讓博士怔住,輕輕眨了下眼睛,抬起頭:“會疼。”
小貓真的好乖,蜷著腿輕輕踩在狼尾巴上,力道也一點不重,因為還藏在衣櫃裡,說話的時候只有一點小氣聲。
明淨柔軟的琥珀色映出狼王的影子。
宋汝瓷抬起右手,手指輕輕撫摸溫順趴伏的耳朵,狼毛的確不柔順,更多的地方還是硬而粗糙,是一種摻雜了鐵鏽色的深灰——是真的紮。
深橙色獸瞳凝視潔白柔軟的身軀,歉疚地望著那些變紅的地方,宋汝瓷低頭看了下,搖頭,想要說“沒事”,已經在溫熱懷抱裡顫了顫。
這次狼王完全避開了那些更粗硬的皮毛,只用最軟的腹絨,輕輕舔舐那些被自己失控之下紮出的紅痕,混合了狼類基因的,有細微粗糙倒刺的溫熱感觸好像讓某個書架在意識深處坍塌。
“不疼。”陵拾撫著他的背,柔聲地、誘導地,不惜模仿大狗地輕聲勸哄,“咬我一口吧,博士……我的晶片丟了。”
這是他幹過最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