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怎麼說出那種混賬話的。
雪色人影安靜蜷著不出聲,睫毛垂落,身體很涼。酆凜握住左側的膝蓋,用掌心蓋著,輕輕地揉:“這裡是不是?”
他在記憶碎片裡找到答案。
酆凜低頭親那個地方。
整條腿都敏感到無意識蜷起,被握著,一起護在懷裡,他什麼也不做,不標記,不刻烙印,想做也做不了啊,他是個死了的人。
酆凜苦笑了下。
他低頭,頸間的金屬銘牌晃了晃,碰到蒼白微蜷的手指,他攏著這些手指教它們把它握住。
酆凜攏著這隻手,攥著金屬銘牌,用力扯了扯。
細細的銀鏈勒緊皮肉。
“對不起。”酆凜自我懲罰,啞聲承認,“我不想……你有別的哨兵。”
酆凜說:“我只是怕你死。”
“我太害怕了。”酆凜說,“你不能死,不行。”
只要能讓他的向導好好活著,他可以違背哨兵本能,做一切他抗拒到極點的事,就算宋汝瓷選了新哨兵,他大概也只是會做個陰森的背後靈。
清瘦脊背終於有了反應,微弱顫了下。
雪白臉頰輕輕抬起。
宋汝瓷慢慢搖頭,或許是不贊同這種虐待似的力道,或許是不贊同他的話。
白蝶似的睫毛扇動了幾次,還沒徹底抬起,就被輕輕親著,貼了一會兒。
那種冷過頭的銀翳漸漸淡去了。
眼瞳裡又恢複了一點苔綠,像冰雪消融,春草複生。
宋汝瓷抬手,指腹貼上哨兵勒出紫痕的後頸,溢位微涼的菌絲敷在上面,這個動作讓他幾乎是擁抱住酆凜,強悍勁韌的胸膛顫了顫,立刻緊緊回抱住他。
“不要別的哨兵。”酆凜啞聲說,“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
“我們沒生氣,沒吵架。”
“好不好。”
酆凜不鬆手地抱著他:“我想辦法活,或者……你來找我,我帶你去統治三萬六千零九百四十二個回響幽靈。”
最後這句話讓溫柔過頭的向導咳嗽著輕輕笑了下。
有零有整。
酆凜是真的去數過。
宋汝瓷認真想了一會兒,想點頭,想答應,想說好,他一直都是這樣的脾氣,很容易就可以被哄好,很容易就不生氣。
但這次可能是因為……哨兵的個頭太大了。
這麼把他整個裹在懷裡,好像也沒比巨蛇差多少,好像把他當要哄的小朋友,被這麼嚴嚴實實密不透風抱著,搖啊搖地柔聲哄,胸口怎麼就開始疼。
怎麼被掌心覆著的眼睛裡就向外湧水汽,止不住,攥著衣領不放手,在那片停不住的雪裡徒勞尋找的疼痛由左膝炸開。
宋汝瓷仰起頭。
哨兵的手掌粗糙溫熱,捧著被淚水淹過的雪白的臉,燈光在牆上拓下分不開割不斷的剪影。
“我可以再生一會兒氣嗎?”
他很輕聲地說:“我還覺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