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傲垂著視線,啞聲一個字一個字說:“明天我就去登記,給他出入荊棘寮的許可權。”
“封傲。”
這下為首的糾察哨兵也嚴肅下來:“你應該知道你在說什麼——照你這樣,他在這惹了什麼禍,弄出什麼亂子,都要算在你頭上。”
“如果只是意氣之爭,改主意還來得及。”
七年級學生已經不像低年級的,不少人已經成年,結合熱普遍發生,哨兵們都變得更沖動、更不受控。
一個向導住在這種地方,想也知道會惹出多少麻煩。
說完他打量封傲的神情,沒想到少年哨兵神色陰沉,身形冷硬,嘴角已經咬破滲血,卻沒有半點要改口的意思。
為首的糾察哨兵也就點了點頭:“那好。”
“既然你堅持,就讓他在這住——但你好歹也是酆凜前輩的弟弟。”
“自己好自為之。”
封傲一言不發,他也早就習慣了數不清的嘲諷、輕視、看不起,跟這些人沒什麼好說的,轉身把宋汝瓷用力推回別墅裡,重重關上了門。
封傲低著頭,盯著宋汝瓷腳上那雙靴子:“剛才和他們說的話是騙人的,我永遠不可能和你繫結,不會要你做我的向導。”
“我替你說話,只是因為你從我家被糾察抓走了會很麻煩。”他說,“我不管你為什麼來,還想從這得到什麼,想都別……”
屋裡的情形讓他愣了愣。
明亮溫暖的燈光、一塵不染的地板和傢俱,廚房裡飄出的濃鬱香氣,像是有什麼鎖緊了他的喉嚨。
……像是。
像是幾個小時前。
他在靈境松林裡醒來。
封傲知道自己獸化了,當時他腦子一片空白,只有強烈到絕望的恐懼窒息。
按照常規流程,他應該因為擅自使用禁忌技,被交給學校接受最嚴厲的處分,然後因為長久沒有精神疏導而發瘋變成什麼怪物死掉。
但醒來的時候他躺在柔軟的松針裡,精神力結塊全被理順,身邊沒有人,頭頸下墊著的是規矩折成幾折的向導白薔薇制服。
還有一頂不知哪來的柔軟鴨舌帽蓋住他頭頂那一對獸耳。
少年哨兵抱著那件制服,坐了很久,愣愣地看著被細心修剪打磨平整的指甲。
……
黑豹大吃大喝吧唧嘴的動靜讓他強行回神,封傲掃了一眼,臉色瞬間害臊到漲紅,拎著後脖頸就想把這不爭氣的東西薅走,才伸手卻被另一隻手攔住。
苔綠色的眼睛溫和望著他。
“要溫柔一點。”宋汝瓷說,“它餓了。”
封傲的瞳孔收縮了下,他想和過去一樣放狠話,卻莫名其妙地半個字也說不出。
他剛才……他剛才推這個人了。
清瘦過頭的向導身體素質並不如哨兵,當時向後踉蹌了下,好像被什麼接住了,然後反手輕輕揉了揉腰後。
他把對方弄傷了嗎?
恨意和悔意交織,兩者都太過鮮明,拉扯撕裂,封傲發不出聲音,任憑那隻手隔著鴨舌帽輕按頭頂。
“你也餓了。”宋汝瓷望著他,燈光下那雙眼睛甚至是某種春水似的淺綠色,笑了笑,溫聲告訴他,“洗手,吃飯。”
封傲夢遊似的過去洗手,用了兩遍香皂,擦幹淨,給宋汝瓷檢查。
然後被獎勵一個裝滿熱湯的大碗和一隻勺子,舀著鮮美到不可思議的湯往嘴裡送,越來越快,等回過神時碗已經空了。
宋汝瓷不在餐廳也不在客廳,桌上有張便簽,提醒他鍋裡還有。
宋汝瓷還做了熱米飯,淋上湯吃就更香。封傲一口接一口吃了大半碗,那種脫力的耗竭感才稍稍退去,他發現黑豹也不在。
……黑豹怎麼會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