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的話都是真的。”
“那些都是違心話,就像我之前說的什麼棺材、葬禮,全都是違心話,是撒謊,根本不值得聽。”
容晦問:“明白嗎?”
他恨不得有什麼能強制把話灌進對方腦子裡的發明。
可惜這大概是改造最難的部分,人心恰恰是最難分析和控制的東西,容晦煎熬了幾秒,看見宋汝瓷點頭,像是記住了:“嗯。”
容晦並沒真正松下這一口氣,託著冰手的雪白下頜,凝視這雙眼睛。
大概是他表現得太過緊張,甚至慌亂到接近凝固,這樣又靜了一陣,沒什麼血色的柔和眉眼裡又透出那種退讓般的溫和:“我沒事,我明白你的意思……容晦。”
宋汝瓷輕聲解釋:“剛剛是睫毛掉進眼睛裡了,不要緊的。”
這是實話,系統作證,當時容晦的聲音太大了。
震掉了他們這具身體的一根睫毛。
……
容晦沒法張口回答。
他聽著這個人終於開口叫他的名字,記憶裡少年魔鬼的清冽嗓音,被柔軟如淺沙輕霧的聲音覆蓋,口吻卻彷彿還和過去一模一樣。
容晦抬手,撫住跳動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頸動脈,凝注這雙眼睛。
他跪在宋汝瓷面前,靠得太近,繡有暗紋的昂貴領帶垂落到蒼白輕蜷的手指間,可能是綢面太涼了,那些手指受驚似的微微顫了下,悄然收回。
容晦剋制住把它們強行糾葛在一起的沖動。
心跳劇烈,無法挪開視線,但更試圖接近的距離被輕輕攔住,容晦低頭,看著覆在自己胸口的手。
白皙頸側的電子光痕又開始流轉,湛藍也再一次被碎裂似的星霧光塵覆蓋,他眼前的人影像是又變回了無生氣的瓷偶,受看不見的線牽引動作。
宋汝瓷攔住他的動作,用那種標準的、彷彿設定好的語氣說:“對不起,我沒有被要求提供這類服務……”
容晦險些把後槽牙咬碎:“江、歧、渡!”
“哈哈。”軌道監控的揚聲器裡,適時傳出該死的商人事不關己的聲音,“他很貴的,容晦,要買他的人多得是,你要親他,就不是這個價格。”
容晦恨不得現在上去捅死江歧渡,他顧不上別的,捂住宋汝瓷的耳朵,不讓宋汝瓷聽見這些亂七八糟:“我不亂來,你把你對他的控制解開——我結了賬,他現在是我的!”
“好吧,好吧。”江歧渡慢悠悠回答,“不過恕我直言,他大概也不想讓你親,你知道的,虞妄有潔癖。”
江歧渡還是個偷了東西、險些被打死的小賊時,被虞妄帶回山莊前,先被剝光衣服,洗涮了不知道多少遍。
在虞妄身邊的一年,低賤卑微的灰皮老鼠不被允許未經允許的肢體接觸、不被允許碰虞妄的東西,甚至連貪婪骯髒的眼神都不準黏在虞妄身上。
今非昔比。
江歧渡故意戳容晦的痛處:“容影帝演過多少吻戲?”
容晦現在看起來是真的像要殺人。
江歧渡沒繼續刺激他,揚聲器適時恢複輕微底噪,然後寂靜。
套房監控在夜間關閉、白天正常開啟,拍賣行掌舵人對貴賓客人的“熱心打擾”雖然可惡到該死,但並不違規。
通常不會有人到了天亮還在這裡逗留。
容晦慢慢松開咬出血沫的牙關,平了平氣息,低頭,看被自己捂著耳朵、依舊靜靜坐著的宋汝瓷。
宋汝瓷沒有反抗。
在明晃晃的傷害前妥協和原諒,好像這個人已經無數次這麼做,於是習慣成自然,已經能不做任何抵抗地向後讓步。
溫柔的眼睛垂落,被睫毛遮住,看不清瞳色。
……大概是容晦胸口起伏得太過劇烈,喘息太粗重。
宋汝瓷被他吵醒,睫毛簌簌顫了顫,仰起頭,那一抹霧藍漸漸轉為清晰,映出他狼狽的影子。
柔和的霧藍色裡慢慢滲出秉性裡的溫柔。宋汝瓷抬手,半環著他虛抱了下,寬容溫厚、卻又異常遙遠的安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