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鶴安隱瞞身份,好不容易交的朋友,全都知道了他有個灰色産業的親哥,都說他的錢不幹不淨。
那些錢明明是徐鶴安自己掙的。
徐鶴安在青訓隊一天訓練十三個小時。
這成了最後一根稻草,徐祉安瘋了,徐鶴安向戰隊請了假,送徐祉安去了封閉式的精神病療養院,他不知道他哥口中的“車禍”是怎麼回事,不過……要是那天他沒運氣好,在醫院碰上了宋汝瓷。
要是沒遇到宋汝瓷,他自己一個人壓著這些事,朋友,戰隊,出身,網路噴子,不堪入目的骯髒過往。
大概真會在某天渾渾噩噩被車撞死也說不定吧。
徐鶴安想。
說不定真有個什麼平行世界,他一不小心就被撞死了,變成鬼半夜飄出來亂嚇唬人。
滿腔怨氣地隨地嚇唬人,一不小心,遇到打工回家走夜路的宋汝瓷。
結果被這個人蹲下來,摸出手帕仔細擦滿臉滿頭的血,握著他的手腕,打電話幫他報警、送他回家。
他其實也短暫做過這樣一個夢:他死後,變成了只真的很可笑、很可憐的流浪野鬼,每天飄著,無家可歸,因為他哥有新弟弟了,他哥把穆鶴當成他悉心保護照顧。
甚至因為這種滑稽的理由傷害宋汝瓷。
……太荒謬了。
徐鶴安想。
他寧可相信徐祉安是得了什麼病,可能是惹的人太多,被仇家下了什麼藥了,所以才會變成那個瘋瘋癲癲、連人都不認,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胡話,夜夜夢魘絕望到崩潰的狼狽樣子。
徐鶴安嚴格保守這個秘密,半句話也不講給宋汝瓷,宋汝瓷沒必要再被這些煩心。
他也不會再亂跑然後挨車撞了。
那天那場崩潰的、歇斯底裡的痛哭,像一場終於能傾瀉而下的經年暴雨,從頭至尾,一直有隻很柔軟的手撫摸他的後頸脊背,溫暖到不可思議。
這種感觸,比什麼藥都強、什麼夢魘都能攔住,好像只要牢牢記著就能穩定下來,腦子清晰,手不再發抖。
他這些天學會獨自處理一切。
在精神病院和徐祉安冷靜談心,說清了自己這些年積壓的情緒想法,他其實已經能掙足夠的錢養家,他會支付徐祉安的治療費用,以後也會拼命掙錢,補償給那些被傷害的無辜人贖罪。
說完這些,徐鶴安轉頭作為替補趕回戰隊,參加了自己的第一場大賽,因為一直咬著送宋汝瓷那兒偷偷撿的一枚襯衫釦子,半點毛病也沒犯,拿了五殺和vp。
現在徐鶴安在想宋汝瓷的褲子。
他得找個時間把褲子偷偷送回去不被發現,但也有另一種可能,宋汝瓷說不定已經發現了,只是顧著他的面子沒說,宋汝瓷每天都用燈語和褚宴聊天,天知道這兩個人聊了什麼,褚宴是不是因為這個讓人又給宋汝瓷送了二十條褲子……
徐鶴安走神走得不像話,被揉腦袋就打了個激靈,亂得毛線團一樣的念頭打了個死結,抬起頭。
宋汝瓷低頭望著他。
眼睛彎彎。
攤開手掌。
一顆紅紙包著的老式糖果。
徐鶴安笑了下,他把臉埋進掌心用力搓了幾次,把眼睛裡的滾燙濕澀硬按回去,飛快撿走這顆糖剝開塞進嘴裡,仰頭咧嘴:“甜。”
那雙眼睛也柔和地望著他,鼓勵溫暖,宋汝瓷摸摸他的腦袋,給他打氣:“加油。”
宋汝瓷說:“等我治好了病……”
“你就來看我比賽,給我加油,給我獻花。”徐鶴安飛快補全,他就知道宋汝瓷要說這個,迎上淺色的眼睛,沒忍住笑了,這次是真心的,宋汝瓷治好病後大概有點忙,還約了去看藺司言的演唱會。
但其實都不重要,宋汝瓷想做什麼,要看心情、看具體情況、看方不方便,不非得特地辛苦做這些。
宋汝瓷治好了病,就該立刻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等你治好了病。”徐鶴安說,“就別用燈語和褚宴聊四個小時了,你們兩個快點在一起,然後去旅遊,度蜜月,我給你包大紅包。”
隨便哪,米蘭,西西裡,佛羅倫薩,那不勒斯那個據說曾經摧毀一切掩埋又重生的火山口,世界盡頭。
淺色的眼睛眨了眨,宋汝瓷偶爾也會露出這種神情,像隨風流動的鮮活薄霧。
宋汝瓷虛心接受意見,模仿他的話,更正約定:“我給你帶冰箱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