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宴換了個話題:“想坐船嗎?”
他讓人查了,宋汝瓷最後一次沒能成行的旅行計劃,是想坐一次海上游輪——後來宋汝瓷把兩張票退了,退的錢給鬧自殺的穆鶴買了補品。
宋汝瓷居然會和那種東西談朋友。
褚宴知道這事後,其實有點驚訝,他想不出宋汝瓷看上了穆鶴哪一點。
可能是因為宋汝瓷太年輕。
他該教宋汝瓷防詐騙。
褚宴看了看宋汝瓷買的那個遊輪票,是趟噱頭大於實際的營銷航線,沒什麼風景可看,遊輪也老舊,如果宋汝瓷想坐船,他也有些別的推薦。
睫毛輕輕眨了下,宋汝瓷回過神,眼睛彎起來,打手勢:貴。
宋汝瓷打手勢:我攢攢錢,以後坐。
褚宴沒說話,摸了摸他的頭發。
檢查結果不樂觀。
很不樂觀,宋汝瓷患的是神經系統疾病,無法治癒,如果早就好好養著,不接觸任何刺激、不高強度工作,也有可能一輩子都不惡化,就平平淡淡安穩一生。
但宋汝瓷接觸的環境無疑不是這樣。
宋汝瓷的病情已經很重,隨時可能危及生命。
病情會導致大腦功能也受影響,宋汝瓷似乎已經無法順利辨認紙上的數字,褚宴嘗試分散他的注意力,用那張紙疊了個紙船,給他放在手裡。
沒必要想這個。
可以稍微想點別的,比如還不錯的郵輪。
褚宴問:“陪我坐?”
“我要過生日了。”
褚宴隨便扯了個謊,他是一個西西裡女人丟在港口的私生子,那個女人不久後就死於葉子、酒精和混亂過頭的交往物件,沒人知道他具體的出生日期:“想去旅行,一個人很無聊,缺個朋友。”
褚宴說:“我來支付差旅費。”
他不催宋汝瓷,揉了揉宋汝瓷的頭發,迎上朝自己安靜彎起的眼睛:“想好了和我說?”
宋汝瓷想打手勢,但輸液的手被握著不準亂動,一隻手沒法打清楚,於是在他手臂上慢慢地寫:生日快樂。
褚宴笑了下,就算是編的生日,也不是在今天,宋汝瓷這句話有點早了。
不過他還是道謝:“你也快樂。”
他攏著宋汝瓷,讓人靠在自己肩膀上,拿過放在一旁的電腦,隨便找了些完全不費腦子、輕松好笑的寵物影片,讓它們隨機播放,給宋汝瓷看。
放到一隻會後空翻的貓,肩上的力道稍稍墜沉,褚宴轉過頭,宋汝瓷的睫毛已經合攏,枕在他頸窩睡著。
宋汝瓷睡著的樣子很安穩,叫人只是看著也彷彿能跟著靜下來,輸液的手被他握著,呼吸淺緩,薄薄的肩背跟著微弱起伏,清秀側臉沒什麼血色。
褚宴單手合上電腦。
他把宋汝瓷放回墊高的松軟枕頭裡,蓋好被子,整理好被沿,無意碰到冰涼的臉頰,就覆上去暖了一會兒。
等宋汝瓷徹底安穩睡熟,褚宴才挪開手,暫時離開房間。
他需要見個不速之客——有個自己送上門的會所老闆,闖進了穆鶴的病房,拿穆鶴當人質威脅他出面,手裡還拎著他半死不活的前手下,弄得亂糟糟都是血。
褚宴其實並不在意穆鶴的死活。
本來是這樣,褚宴也並沒那麼多空閑時間。
不過對面提到了宋汝瓷。
褚宴換了身衣服,來到茶室,他有些心不在焉,想盡快回去,但沒聽對方顛三倒四地說多久,就蹙起眉。
“他什麼……也沒做。”
徐祉安垂著頭,視線散亂,要見褚宴很不容易,雲破山難爬,有一片不能不過的鋒利亂石灘,碎石踩上去就會滾動,摔上幾跤就皮開肉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