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汝瓷放下心,低頭認真喝粥,小口吞嚥,每一口都細細咀嚼,吃得很慢,嚥下幾口就要停下閉眼稍作休息。
蒼白清瘦的左手始終按著胃。
徐祉安想。
宋汝瓷一直是這麼過來的?
在“報複遊戲”前,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穆鶴身上,幾乎是以某種補償的心態,將對弟弟的愧疚全移給穆鶴,至於懲罰宋汝瓷只不過是隨手為之——並不困難,只需要對放貸公司和會所隨口吩咐幾句。
宋汝瓷的學業和前途就這樣,很輕易地被他毀了。
過去徐祉安不以為然,認為這無非是因果迴圈報應不爽,現在徐祉安卻開始因此心煩意亂。
“你的畢業論文怎麼樣。”徐祉安忽然問,“還在寫嗎?”
大三時,宋汝瓷的成績還相當優異,還有機會跟團隊出國交流,順利拿到了幾個知名公司的offer。
當然,這一切早已作廢。
宋汝瓷還不知道罪魁禍首是他,在宋汝瓷的眼裡,他徐祉安還只不過是個失意痛苦、跑去會所買醉的普通富二代。
聽見突兀的詢問,宋汝瓷輕輕眨了眨眼睛,抬起頭,然後垂下睫毛笑了下,搖頭,又慢慢嚥下一口粥。
“不寫了。”宋汝瓷說,“我錯過了時間……如果能在下個月前補繳上拖欠的學費,學校答應發給我肄業證。”
徐祉安的眉頭擰得更緊。
他問宋汝瓷:“欠了多少?”
宋汝瓷又抬起頭,嘗試思索,但居然意外的吃力,他感到困惑,又眨了幾次眼睛,睫毛像是試圖脫逃的蝴蝶。
徐祉安伸手,托住軟倒的身體,神情絲毫不顯得驚訝,顯然這份粥有問題。
粥裡面放了效力強勁的安眠藥。
“汝瓷。”徐祉安在他耳邊問,“你恨不恨害你的人?”
“要是他打算改,打算補償,把所有奪走的都還給你。”
徐祉安問:“你願意原諒他嗎?”
他不知道宋汝瓷已經完全聽不清,無法回答,無意識收攏的手臂緊緊勒著清瘦肩膀,宋汝瓷茫然溫和地望著他,然後意識墜沉,眼睛慢慢閉合,勺子從脫力松軟的手指中滑落。
徐祉安接住勺子,和粥碗一併放在一旁,讓清瘦過頭的人偎在自己胸前。
徐祉安一動不動抱著宋汝瓷。
客廳寂靜。
高窗落進陽光。
徐祉安低頭,藉助室外光線,數覆落的睫毛。
他發現宋汝瓷的眼皮很薄,薄到彷彿連睫毛也太重了,在太陽光下,能輕易看到淡青色的細細脈絡。
……刺耳的電話鈴聲不識相地響起。
徐祉安的瞳孔驟沉,又壓制下去,他猜得到是誰打來的電話,這從一開始就是個無法退出的直播報複遊戲。
徐祉安拿起手機:“是我。”
“老徐!”祝燃火冒三丈,“你什麼意思,輪到我了你把人藥暈過去?直播間可還有那麼多人看著呢!”
“不會耽誤你。”徐祉安垂著眼,“他身體不好,需要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