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秀哥兒生了含玉,我又開始帶小含玉,本以為我這輩子都只會在這小村落裡,直至死亡。
沒想到敏哥兒成親的時候,我們舉家去了一趟府城,途中路過允州,我又去了一趟那座山,小爹爹和父親的墳前雜草叢生,我默不作聲的清理著周圍的草,秀哥兒和琛小子雖然不知道這是誰的墓,但也跟著我一起清理,就連含玉都幫忙幹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清理完我才說,給你們小阿爺和阿爺磕個頭吧,含玉,你給你小阿祖和外祖磕一個。
秀哥兒雖然眼裡有吃驚,但還是乖乖磕了頭。再然後,他便纏著我問東問西。
我挑著一些事給他們說了一下,原以為那些刻在骨子裡的傷痛,現在說起來,恍若隔世,內心竟然掀不起任何波瀾。
琛小子沉思片刻後便道,等我們回去的時候,還有允州過,把小爹爹和父親的墳遷到趙家村去,往後逢年過節也好祭拜。
我很感激他。
再後來杏哥兒也成親了,含玉慢慢長大成人,我也慢慢的衰老。
我從為人子到為人夫再到為人父,現在都已經當小外祖了。
最近我總是能夢到小爹爹和父親,還有楊三,我想我的大限應該快到了,活到現在,我夠本了。
那天又是一年深秋,含玉扶著我去院子裡曬太陽,滿院子的桂花香,陽光是那樣的好,我抬起頭,有斑駁的光影灑在我臉上,依稀間,我好像看到了小爹爹和父親來接我了,楊三也在他們身旁。
“小爹爹,你們來接我啦。”
“嗯?”坐在我旁邊陪我一起曬太陽的松哥兒回頭問我,“小外祖,你在跟我說話嗎?”松哥兒是含玉的孩子,如今四歲,長的虎頭虎腦的。
“不是,小外祖在自言自語呢。”我摸摸他的頭。
當天晚上我便做了一個夢,夢裡楊三還是那麼年輕。
“三哥哥,你還是那麼年輕,我都老了。”以前我最喜歡在四下無人的時候叫他三哥哥,每次他都會讓我逗的面紅耳赤的,這次倒是沒有。
他眼裡盛滿了笑意,“你才不老呢,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最好看的。”
“你別逗我了。”我知道他是在哄我。
“真的,不信你看你的手。”
我狐疑的抬起雙手,布滿皺紋的手此時變得光滑細膩,我盯著自己的手看個不停,他拉住我的手,“月清,走吧,我來接你了,小爹爹他們也在等你呢。”
我回頭看了看躺在我身旁熟睡的秀哥兒,不知道他是不是感覺到了什麼,這幾日他都一直央著要同我睡。
我摸了摸秀哥兒的頭,天下無不散的筵席,生老病死誰也不能掌控,盡管我捨不得我的孩子,但是我更想念我的爹爹,我回握住楊三的手,沖他點點頭。
“我們走吧。”
他帶著我踏入光門裡,小爹爹和父親果然在等我,我掙開楊三的手,撲到他們的懷裡,哭得稀裡嘩啦。
小爹爹好笑的替我擦掉眼淚,“都是當小外祖的人了,還這麼愛哭,”
“嗚嗚…我好想你們…”我才不管那些呢,我就是想他們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我們這不是來接你了麼。”父親那常年刻板的臉上也多了幾分笑容,我還是有些怕他的,默默擦幹了眼淚。
“走吧。”
“嗯。”我點點頭,一手牽一個,至於楊三,不好意思啦,自己跟在後面就好。
林月清,原名林子衿,允州人氏,享年七十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