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說原本的他,也早就習慣了這些顏色。
他的心中忽然湧上一股極大的挫敗感。
即使換了一個世界,成為了另一個人,他還是像往常一樣,一個人孤獨地在黑暗裡打轉,買幾瓶酒,坐在江邊吹著夜風,被迫清醒地感受著第一縷熹微晨光的出現,又等待暖融餘暉的到來。
他不懂自己為什麼會穿書,也不懂自己到底是否還活著。
沒有系統,沒有任務,彷彿他完全地成為了另一個人,要以他的身份活下去。
世間似是停止在了這一刻,江水平靜,他耳邊難得靜謐。
沒有轟鳴的雷聲,沒有父親冰冷的聲音,也沒有風雨敲打窗戶的巨響。
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十幾年來終於求得的靜謐被這樣輕易打破。水面的平靜亦是如此,鳥雀輕輕一碰,就輕易散了。
他將手機關機,把不多的隨身物品整整齊齊地擺在身邊。
去日餘暉似在眼前,一大片雲驟然奔來。
最後一抹光輝要消失之際,他縱身一躍,瞬間被冰冷江水團團包圍。
像每一次想象中的那樣,日光昭昭,江水清澈。
他在一個最普通的黑夜,見到了世界上最燦爛的日光。
那要怎麼樣才能回家呢。
浸在冰冷中,他平靜地想。
他覺得自己對“江懷湘”很不負責任,畢竟他沒有任何資格去支配他人的生命。
疲倦比愧疚的攻勢來得更兇猛,思緒漸而不受控。
他依稀記得自己幼年意外落水過,令人難受的窒息感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讓他畏懼。
也許是上天垂憐,他被路過的鄰居家男孩及時救起,除了發了幾天低燒並沒有什麼後遺症。
經此一事,他莫名其妙地和小男孩建議了友誼關系,算是給他寂寥的人生畫上了絢爛的一筆。
但時過境遷,也許是自己的原因,他不再記得那人的聲音,長相,甚至是名字。
許久後,他卻自己清醒著選擇了溺斃。
再次睜開眼睛,他只覺得恍如隔世。
夜色依舊濃重,只是夜幕中多了幾顆明星。
“……你醒啦?”
身邊傳來一道清脆溫柔的聲音,如果用“林籟泉韻”一詞來形容便更為貼切。
“我……該醒嗎?”他還沒回過神,聲音微啞。
“江懷湘,阿七、寫作、我,甚至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你都可以舍棄嗎?”
眼前多了一張怎麼看都很委屈的臉。
他眼中淚水翻湧,卻因自己較著勁而沒叫它們奪眶。
他和江懷湘一樣渾身濕透,額角新湧出的汗水和江水交融。江水順著他的棕色發絲滴到江懷湘的脖頸間,本該是冰冷的,江懷湘卻感覺到一陣灼人熱意。
江懷湘有些無措,順著本心說:“不好意思,你擋到我看星星了。”
“你跳進水裡就能看到星星了?”
江懷湘垂頭不語。
對方強硬的語氣越來越軟,最終他卸下所有名為堅強的偽裝,趴在江懷湘肩頭痛哭流涕。
江懷湘抬起的手在空中停滯了很久,最終放在了那人的頭頂。
他們像兩個受到欺負的孩子,各懷心事地流著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