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中宵二) 二更
任時闌沒有發出任何動靜, 躡手躡腳地又往來時的竹林去,想起了上輩子大學那段無疾而終的戀愛。
他喜歡的那人跟他同一個寢室,系草, 籃球隊隊長, 是那種高大瘦削有力的肌肉型, 笑起來嘴角邊還有個小酒窩, 身邊女朋友如過江之鯽。
喜歡上直男沒結果。大學四年, 打飯洗衣服陪讀佔座這些都算小事,對方有一回半夜闌尾炎發作,任時闌硬是把個一米八五、比自己還重幾十斤的大男人扛去了校醫院。
住院的時候,對方說口裡沒味道吃不下飯,任時闌來回跑了一個小時, 買來對方喜歡的那家餃子。
那人也很照顧任時闌,上哪都帶著他。那時候任時闌正跟家裡吵架, 被斷了生活費, 對方便把飯卡扔給他隨便刷, 找學生會的給他介紹時薪高的工作, 每次拉他出去玩之前, 都先把花銷包了。
大三那年, 在迪廳裡,任時闌在酒精導致的頭腦發熱之中朝對方告白, 換來對方恍然的哈哈一笑:“跟誰大冒險輸了?”
任時闌只好把話嚥了。其實很清楚, 對方早已察覺他的心意, 卻不想給一個明確的拒絕。畢竟只要開了口,就連朋友也沒得做了。
後來畢業,大家自然各奔東西。
但沒把話說清楚,是任時闌這段單戀裡唯一的遺憾。
他看到路邊草地裡掛著個花環——不知被誰踩了一腳, 柳條和葉片扁扁的,點綴的花朵七零八落,被露水打得蔫蔫的。
任時闌有點可惜地撿起來,往頭上一戴,步伐散漫地回席去了。
回到酒桌邊,問舒還趴在桌前,任時闌把掉出來的匣子塞回他手裡,拍拍他的肩膀和腦袋:“二師弟?八戒?”
問舒迷迷茫茫地抬起頭。
任時闌說:“躲在這裡灌酒算什麼?走!”
問舒:“走哪兒去?”
任時闌道:“表白啊!你行不行?”
面對任時闌理所當然又帶點挑釁的表情,問舒忽然感覺身體的血都湧到了腦子裡,倏地站起身來:“走!”
棲烏館。小園的池面微風拂過,帶起一點粼粼波光,亭上閑敲棋子。小僮來稟報道:“少主。金家大小姐在外求見。”
“金大小姐?”竺遠山看了一眼周群,露出看戲的表情,“不會是來替妹妹討說法的吧?”
不多時,亭外曲欄傳來女子的聲音:“這樣的熱鬧日子,兩位卻在這裡躲清閑。”
女子一身灑金百蝶外裳、月白鳳仙裙,眉目明豔,走來向欠身笑道:“來了太白兩日,還沒能仔細敘敘舊,竺大哥,周大哥。”
竺遠山和周群起身回禮。金鳴雙開門見山,將兩封請柬奉上:“下月陸日,我金家的‘海樓’就要在甘棠港啟航,二位若能來,敝船必定蓬蓽生輝。”
金氏以造飛舟起家,這艘“海樓”據說能容納近千人,是當世最大的飛舟,築造了近五十年。
“這是我父親留下來的心血,如今終於得以面世,只是……”金鳴雙語調微沉,看向周群,“有件事,叫我不得不來求助二位了。”
她將一封密報取出,交給竺遠山二人:“慶廷的淮英王殿下,也預備下個月坐‘海樓’去上京,同行的還有未來的王妃。”
竺遠山道:“這位殿下倒是愛湊熱鬧,那位王妃又是哪家姑娘?”
金鳴雙道:“東陵江家的長女。”
她這話一出,周群拿密報的手稍頓了頓,竺遠山也看了他一眼。
周群開口道:“天霜教要他們什麼東西?”
“蓬壺鳳珠。”金鳴雙嘆了口氣道,“是淮英王給江大小姐的聘禮,若真是在我金家船上讓天霜教的人偷去了……”
那花了這麼大心血築造的“海樓”,一出港就要沾上壞名聲了。
竺遠山將密報放下道:“鳴雙妹妹也是不容易。不過你家當世第一的飛舟,我們倒的確想見識見識。”
金鳴雙露出微笑道:“不甚榮幸。那小妹就在浮檀恭候了?”
事情談妥,本以為金鳴雙接下來就該告辭了,誰知她卻看向周群道:“不知道是不是我妹妹說話太魯莽,才讓周大哥躲到這裡下棋來了?”
周群不緊不慢地在棋盤點上一子道:“只是不喜飲酒,金妹妹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