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鈴沒打,陸承安私自從班裡跑出來,說上廁所去呢,其實在樓底下抽煙。他蹲在樓道廊下旁,腳後跟踩著臺階,身體微微地前傾,任香煙燃燒的白霧嫋嫋。在無風的情況下往上飄,略微模糊他的眉眼。
人往高處走,煙往天空飄。
整個一樓都是放學校各種班級雜物的地方,不是教室,很安靜。只有偶爾幾只鳥兒從頭頂飛過去的時候叫兩聲。
‘瑪德,幾百塊錢一支的好煙原來是這種味道......該死的有錢人。’陸承安眼睛眯起來,確定景尚聽不到他心聲,舒服極了。
跟他一起下樓來的景尚站在不遠處,臉色硬得能吃人。他剛朝這邊走兩步,陸承安用餘光瞧見就立馬反方向挪兩步,期間都沒站起來。他用那張俊美的臉和頎長的完美軀體,做著海邊小螃蟹的動作,一直橫著蛄蛹。
就這麼你追我逐地進行了無意義的三分鐘,景尚站定在原地不動,某個名字從他的牙縫裡經過擠壓穿進某人耳朵。
“陸、承、安。”景尚陰鬱地瞪著陸承安似笑非笑的側臉的唇角,說道,“你想死嗎?”
“我可不想死。”陸承安開口回敬道,“我活得好好的美美的,憑什麼死啊。”他覺得有趣地呵了一聲,“景尚,你不要不信邪,你才是會早死的那個。”
陸承安的唇角在笑,眼裡也在笑,彷彿很得意。但在那層得意的表面之下,透著一抹他對景尚看不懂的疑慮和不解。
如果是以前,他敢這麼忤逆景大少爺,拒絕他的靠近,景尚會二話不說用強硬手段逼他認識到、他陸承安沒有談判的資格。
所以......
最近的景尚是假的。陸承安不習慣這樣的他,也不喜歡。
【我把你當做我的東西,那你就只能是我的東西——我一個人的。】
【沒有人可以奪走你的注意力。】
【任何能威脅我在你這兒地位的生物,都該死。】
【我會......讓你再也不敢在乎一個除我之外的任、何、人。】
【......】
時隔多日,這些話還是像鬼魂的聲音那樣糾纏著陸承安。它們明明是景尚故意說出的威脅的話,讓陸承安學著馴從,但字字句句卻像衷情表白。
飲著一個人的血,向另一個人訴說深愛。
陸承安真怕景尚喜歡他。
太特麼驚悚了。
他只能接受景尚恨他。
“姓景的,你不會......”陸承安不憋著,有什麼就說什麼。頭頂的陽光太刺眼,他的眼睛半眯始終睜不開,眼皮上方的那道褶皺深深地壓向眼角,平直纖長的眼睫毛敷著一層金光掀過來,煙藍色的眼珠探量人心,“是喜歡我吧?......你不會這麼惡心吧?”
樓道前面不遠的位置有一棵長了上百年的榆樹,夏天枝葉茂密,蓬大的樹冠在七樓的樓道裡一伸手就能摸到。
它製造出的廣闊陰影,將景尚的身體圈入,沒讓他享受到丁點陽光。致使他沉默地看向陸承安,且沉著地不發一言時,榆樹的陰影在他的眼睛裡同樣留下陰影。那道深紫色變得更濃鬱,恍惚間宛若深淵,濃墨般不見天日深不見底。
景尚笑了一聲,陰冷地笑。
他腳下微動。
“......景少在這兒幹什麼?還有......陸承安同學。”顧校長從他們身後的樓梯口裡走出來,見到景尚有些意外。視線不自覺地向前延伸又看到陸承安,一開始的那點尊敬被一種很難令人看懂的微表情取代,不過轉瞬即逝。
“顧校長好啊。”陸承安蹲得腿麻,終於捨得站起來。他原地剁了兩下腳,銜在嘴角的香煙撲簌簌地落下一層煙灰,有些飄到鞋尖,他只能又跺了跺腳,再猛烈地抽一口煙。
顧校長皺起眉頭,用純粹的校長的那種語氣管教學生:“學校不準抽煙。”